知道这位就是那赫赫有名的叶典史了,登时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那些披麻戴孝的人连哭带骂正闹腾,挡在衙门口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衙役们突然骚动起来,紧接着他们就扶着水火棍齐刷刷单膝跪下,激动欢喜地叫道:「叶大人!见过典史大人!」
叶小天抬头看了看那条横幅,又扭头看了看那些披麻戴孝、长跪衙前的妇孺,缓缓走上石阶,目光一扫,见一个衙役颊上赫然有五道紫红色的指痕,好象刚刚被人用力掌掴过。
叶小天便向他一指:「你,过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那衙役激动得满面通红,他瞟了一眼那些刚才还嚣张不可一世、此时却有些惴惴不安的大汉,对叶小天道:「大人,近来云南那边正跟缅人开战,驿路需要时时维修才能保障通行,这些人都是家里有人服役修路的。」
叶小天听到这里已经隐隐猜到了些什么,不禁问道:「死了人?」
那衙役道:「是!前两日有一处地段塌方,埋了十多人。」
叶小天道:「服徭役是每个百姓应尽的义务,朝廷对死伤也有抚恤的规定,为何还这样?」
那衙役还没说话,忽然有个妇人悲愤地喊道:「大人,百姓当服徭役,小民自然知道。可是,我男人已经出了四次工,我家邻居陈二却只服了一次徭役。这次本该陈二去的,如果官府能秉公办事,我丈夫也就不会死了。」
叶小天回过头,目光已锐利如刀:「这位大嫂所言,可是真的?」
那衙役凑到叶小天身边,小声说明情况:以前从没如此频繁地征调徭役,也没同时抽调这么多人。
户科的簿册混乱,只好胡乱点人,这才出现有的人多服徭役、有人漏过的事。
但徐县丞只负责保证驿路的维修、运输的调度、骡马车辆的安排,所需的一切车马人手等后勤辎重,都是由知县大老爷负责的。
所以,他们……是向知县大老爷来讨公道的。
叶小天深深地吸了口气,摇头叹道:「人家牵驴你拔橛,知县大人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啊。」
叶小天已经明白了,徐县丞把貌似责任最大的事情抢到了自己手里,而对于一向不喜欢承担责任的花知县来说,这正是求之不得。
可是他没想到,如此一来,所有的后勤补给事务就全都压在了他花晴风的身上。
本来县里还有一个王主簿,而且这些事正该由他负责,可是以王主簿的滑头,他会接手?以花知县的魄力,他有本事让王主簿接手?叶小天忍不住问道:「王主簿呢?病了、探亲,还是与徐县丞一并上了驿道?」
那衙役钦佩地道:「大人英明!王主簿先是与徐县丞一并上了驿道,之后因为年老体弱,奔波过甚,生了大病,现如今正在家里歇养。」
叶小天听了又叹了口气。
这可好,如果云缅之战朝廷大胜,论功行赏,在葫县保障辎重运输这一块,徐伯夷必然是首功。
而一向喜欢低调的王主簿有了先上驿路、复又重病的经历,一个次功也是跑不了的。
作为葫县正印的花晴风纵然排在第三,也很难被人注意到了。
本来,作为一县正印,他的部下有了什么功劳,他都是首功。
然而这次不同,一旦朝廷打了胜仗,谁来写述功奏章?是军方!军方的人整天接触的是徐县丞,看到的是他忙前忙后尽心尽力,这功劳簿上怎会把你花知县的名字排在前面?可是一旦驿路出了问题呢?徐县丞很容易把原因归纠于花知县,是他保障不力,调不来足够的人手又或车马工具,我天天在驿道上吃土我容易么我?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这么简单的伎俩,花知县怎么就看不穿呢?这个煳涂蛋,被徐伯夷钻了空子,叶小天就不能不管了。
花知县再无能也是他的盟友,就算花晴风一无是处,起码他这七品正印的招牌还是能给叶小天抗衡县丞、主簿两位上司提供道义名份上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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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天转向衙前跪倒的那些妇孺们,朗声道:「诸位乡亲,驿路塌方,你们的亲人为国捐躯,官府会对你们多加抚恤。至于说征役混乱,官府也会尽快想办法解决。你们堵了衙门,势必影响衙门办公,影响驿路运输。你们先回家去吧,三天之内,衙门会给你们满意的答复!」
叶小天在他们心中,是真正的好官、清官,能为百姓主持公道的官。
有了叶小天这句话,百姓们便吃了定心丸,他们相互搀扶着慢慢站起来。
那些被人花钱雇来起哄闹事的大汉不由打起了退堂鼓,他们相互递个眼色,灰熘熘地便想离开。
叶小天冷眼旁观,早看明白他们和这些死者家属并非一路人。
眼见他们准备悄悄熘走,叶小天登时脸色一寒,沉声喝道:「站住!你们几个,谁都不能走!」
叶小天注意到,随着他的一声大喝,几个大汉都下意识地向其中一个人看去,显然此人就是头目。
果然,那人硬着头皮站出来,对叶小天拱手道:「不知大人还有什么事?」
叶小天沉声道:「你们这些大胆刁民,与那些苦主既非亲眷,也非族人,更非保正差遣,却假他人之不幸堵塞衙门,藐视官府,可知罪么?」
领头的那人抗声说道:「大人,我等虽与那些百姓无亲无故,可是他们孤儿寡母,总要有人撑腰才能讨还公道。正所谓路不平,有人铲……」
叶小天咧嘴一笑,截断他的话道:「你们杵在这儿,这衙门口怎么平得了呢?来人啊,把他们给我铲了!「之前曾被这些大汉辱骂甚至打过的衙役,把心一横就举起了水火大棍。叶小天喝道:「给我打!谁敢反抗,格毙勿论!」
那些大汉本来还想反抗,一听叶小天这么狠辣的命令,不由心中一凛。
叶小天的狠劲儿,他们可是早就见识过了。
这几个泼皮当下把心一横,纷纷抱住了脑袋……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打就打吧!叶小天一看他们抱头护脑的姿势,不由轻轻摇头:「这挨打的姿势,真是没我专业啊……」
「你,过来!」
眼见那些衙役打得兴高采烈,叶小天唤住了方才向他汇报今日百姓闹事缘由的那个衙差,向他问道:「这些人分明是些泼皮无赖,为何你等不敢还手?」
那衙役眼见现场一片混乱,不会有人注意他说了些什么,这才对叶小天小声道:「大人,若只是泼皮们闹事,小人自然不怕。可这些人都有来头,他们……他们是戚七夫人的人。「见叶小天一脸不解,那衙役赶紧说道:「戚七夫人,就是齐木的夫人。」
叶小天目芒微微一缩,冷冷地道:「哦?现在在葫县,齐家还有这样的威风?」
那衙役抿了抿嘴唇,对叶小天小声道:「戚七夫人,如今与徐县丞……关系匪浅。」
那衙役说到「关系匪浅」
四字时,特意加重了一些语气。
叶小天一听就明白了,更何况这衙役同时还配上了一种很特别很暧昧的表情。
叶小天隐约想起了那位齐夫人,虽然年近四旬,但保养得宜,皮肤白嫩,恰如三十许人。
只是这徐伯夷竟然接纳了齐夫人,倒令叶小天有些意外。
徐伯夷虽然人品不佳,可有才有貌,他不是一向希望能抱住某个豪门贵女的大腿,攀上枝头做凤凰么,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