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落,后头还有什么人等着发卖,儿因以前只见过可卿几面,又有一年多不见,并不曾认得是可卿。
只听茗烟喊二奶奶,因回道:“太太一早就被人买了去了,却不知流落到哪里。只有些粗笨丫头婆子了,哦,对了,以前伺候过蓉大奶奶的宝珠姑娘还在呢。”
可卿听了忙对茗烟道:“好歹把宝珠赎出来。”
茗烟忙又挤了进去,不出半个时辰,果然三十两银子将宝珠带了回来。那宝珠见了可卿不由惊呼一声,竟是晕了过去。好在有茗烟一把扶住了。
茗烟道:“二奶奶,方才那个买了四小姐的人竟还未曾去,我看他也在太后,凭是买去了宁府许多人。”
可卿听了一愣道:“还有多少人为被发卖?”
茗烟答道:“不多了,只七八个不关紧要的了。”
可卿道:“如此,一会儿你只悄悄地跟了那个人去,好歹要知道他是哪里的人家。我和儿只在那处客栈里等你。”说罢指了指一旁的一处客栈。
茗烟答应了,又钻进了人群去。可卿同儿一起搀扶着宝珠来至客栈里,要了两间上房。
见宝珠仍不能转醒,因对儿道:“儿,你只在这里等着茗烟,我另有事情去做。”说着起身去了。
却说茗烟混进人群里,眼睛只死死盯着那买了惜春的人,不觉天色已晚,宁国府众女眷也都被人带了去,只剩下几个老弱病残无人搭理,那人索性一口气全都带了去。
台下众人见没了戏看,这才三三两两的散了。那人却早准备下了几辆大车,让一众女子都分别上了车,便去了。
茗烟忙跟在后头。转了几个弯,那几辆车却分了几路,茗烟只得死死跟着惜春的那一辆车。
三转两转方在一处宅子处停了,茗烟远远地看着惜春等人被带了进去,这才在门口处做了记号,又回人市去了。
却说可卿从客栈出来,一路打听着竟往东门走去。路途不熟,可卿又孱弱,来至东门天已大黑了,城门早已关闭不许进出,只在门洞上插着几只火把。
有几个兵勇或坐或立。城门一侧果然有两个笼子,一米来高,两个人分别跪在里头,正是贾珍贾蓉。
头被枷住了,手脚也上了镣铐。可卿见了不由心中一疼。
原来可卿听说贾蓉被枷在东门示众,心中便动了恻隐之心,虽说自己当初被这父子二人逼得走投无路悬梁自尽了,心中不免记恨,可到了这关头却又有些不忍,毕竟夫妻一场,虽无夫妻之实,贾蓉却对自己也算颇为敬爱。
因想着只来看他一眼。也不枉这一场孽缘。可卿见兵勇都离得贾蓉贾珍颇远,因从一处茶摊上要了一壶茶,轻轻走了过去。
这贾珍贾蓉平日里只作威作福吃香喝辣,哪里受过这等苦楚?在狱庙中便早已萎靡不振,如今被关在笼中跪了一日,又饥又渴又冷,早已把命丢了大半。
贾蓉只闭着眼昏昏的,却听见似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勉强睁开眼一看,竟是一个白衣女子,脸上也是煞白。只是眼睛有些昏花,看不真切。
可卿见贾蓉转醒,忙倒了一杯茶递到贾蓉口边,贾蓉早就渴的不行,忙大口喝了。口中只道;“多谢女菩萨!快快再与我一杯!”
可卿又倒了一杯,递过去道:“蓉郎不记得我了不成?”
贾蓉又喝了一大杯水,方定睛借着摇曳的火光仔细看清楚了,不由惊呼一声:“是你!可卿?”
可卿笑着点点头,眼里却尽是泪花儿。口中道:“你受苦了。”
哪知贾蓉却声儿都颤了道:“可卿,我知道你死的冤枉,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你只看在你我夫妻一场的份上,莫要取我性命吧!”
可卿听了擦了擦眼泪,又倒了一杯水递过去道:“我不恨你,我只是来看看你罢了。”
却见贾蓉两眼一翻,竟是晕了过去。可卿只得叹了口气,又看了看一旁的贾珍,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却说贾珍因多年沉迷酒色,早将身子掏空了,如今只剩下一口气在,听一旁有动静,勉强睁开眼,却因脖子被卡着无法看个究竟。
只见夜色中一个白衣女子翩翩然朝自己走来。却看不清楚。
可卿来至贾珍前头,犹豫了一下,也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口中却不知如何称呼,只得说了句:“你好,别来无恙。”
贾珍这才看的真切,不由惨叫一声,大喊道:“鬼啊!救命啊!”
可卿忙道:“老爷,切莫大声喧哗,我并不是鬼,我是活生生的人。”
贾珍哪里肯听,只当是自己昔日逼死了可卿,如今可卿的鬼魂来同自己讨命了。
因只吓得拼了命的叫嚷。果然惊动了在一旁烤火的兵勇,因见有个人影,才喊道:“是什么人在那里?”可卿只得转身离去了。
那几个兵勇推让再三,才由两个走过来看了看,其中一个喝道:“大晚上的叫什么叫!妈的这寒冬腊月的,你们两个千刀杀的,还得你军爷也陪着你们挨冻!”说着举起手中的鞭子就要打。
贾珍颤声道:“官爷,有鬼!有鬼要索我姓名,二位官爷救命啊!”
那兵勇喝道:“放屁,哪儿来的鬼,你再吵嚷我就把你打成死鬼!”说着抬手就是两鞭子,抽得贾珍哀嚎不住。
另一个却道:“这是什么味道,这般骚臭?”
抬起火把一照,竟是贾珍已经将屎尿溺了一裤子,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淌。忙捂住鼻子道:“狗入的,这厮居然拉裤子了。快快躲他远些。”
那拿着鞭子的又是两下子,骂道:“你娘的,本就冷得难过,你还要这般熏死你大爷不成?”
那拿火把的却道:“别打了,我看这厮面色不对,只怕是要不行了,是不是该跟上头说说,万一死了……”
拿鞭子的这才住了手,揪住贾珍的头发将脸抬起来看了看又放开道:“管他死活,上头只是说让我们看着,又没说要管他死活,今夜死了明日我们倒是不用再受这份洋罪了。走,我们接着喝酒去。”说着便去了。
贾珍勉强睁开眼,只见远处那白刺刺的人影犹在角落里盯着自己,只将口张开,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呼道:“饶命……”
便再也没有半点声音了,那两只眼仍大大的睁着,却没有了一丝生气。
可卿远远地躲在幽暗处,见几个兵勇抽打了贾珍几鞭子,又骂了几声方去了,恐自己过去又惹二人惊叫,平白吓坏了他们,又害他们受罪,只得远远地站着哭了一回,方转身回客栈同茗烟儿宝珠会和去了。
可叹可卿这样一个温顺的人儿,若是知道她这一现身竟是活活将半死的贾珍吓死了,将贾蓉吓疯了,日后定是不得安生了。
回到客栈,茗烟早已将可卿还魂一事都告诉了儿和宝珠,宝珠见可卿回来,哭着跪下道:“奶奶,您就是菩萨转世,如今又救我一遭,我做牛做马这辈子也服侍你。”
可卿忙将宝珠扶起来,二人哭了一回,又问茗烟道:“可探得清楚,是哪家将四小姐买了去?”
茗烟回道:“回二奶奶,我跟了那车一路到一处宅子,门口上却没有匾额,问街坊邻里也只说这宅子卖了去有些日子了,只是不知是被何人买了去。等明儿一早我再去打探。”
可卿擦了擦眼泪道:“也罢了,如今知道了惜春妹妹无事也就好了,改日等二爷出来了咱们再想办法把惜春救出来就是了。”想到宝玉,不由又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