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诵道:「随我御敌,前事概不问。佟仲不在,我与强敌对射之时,你可愿在身边护我周全?」
高诵闻言大喜,重跪下以头顿地。三拜之后,复膝行退几步方才起身,心中感佩,实无以言表。
安鸿上前,耳语折翎道:「我先去砦墙。若是有紧急,便让魏庆来报。若是无事,大哥且先定定哀思。抗敌事大,却不急于一时。」
折翎面上迟滞,弯身抱起巧云方道:「二弟,等在此处,我安顿云儿睡下便来。」
安鸿还想再劝,身后魏庆一把拉住他手臂,默默摇头。俄顷,折翎自房中提弓挎箭而出,眼望对面二女大声吩咐魏庆道:「你守在此处,有意图入屋者,杀无赦!」
对面的克里斯蒂娜闻言怒视折翎,狠狠剜了他一眼后便拂袖回房,晓月却仍是跪拜哭泣不已。折翎心急先前锣响,心中又未将两个弱质女流放在心上,故携了安鸿等,飞速下坪。
折翎安鸿脚程快,不多远便将高诵晏虎甩在身后。飞掠之际,安鸿忽道:「昨夜嫂嫂来寻我,托我将一封信送往阆州秦记脂粉店,大哥可知此事?」
折翎讶异道:「信不是交给我的么?」
安鸿亦讶,摇头否定。折翎面色微滞,沉思不语。安鸿久候无音,便也不再言语。眼见砦墙将至,折翎忽道:「待一切完备,二弟出砦之前,到我房中取了那八门箭阵的秘谱带在身上。」
安鸿一凛,倏地停步,伸手抓住折翎道:「大哥,另遣人去求援吧!你我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必可安守此砦!」
折翎心中一暖,反握其手道:「砦中兵少,求援事大。他人去,我委实放心不下。二弟放心,无论如何,我定会等你回来。」
安鸿道:「大哥可要言而有信!你我兄弟,同生共死!」
折翎将头重重一点,携了安鸿手挤出一笑,轻身飞掠而去。
到得砦墙,只见墙上衣白砦丁约有二十,正与郝挚、陈丹、谢宝交杂着向下射箭。陆大安不知在何处寻了许多碗口大小的石头,又拘了几个不会射箭的砦丁与他一道向下抛砸。墙前河外陡坡之上,有金人伏尸数具,另有百余金人,正在一个首领呼喝下分散开来,举着大盾缓缓后退。金人渐远,砦丁箭支多已力竭难至。陆大安等人丢下的石块沿坡滚动,每有金人踩绊踉跄,箭营之箭便随之建功。
折翎见状,从身后撤出支无翎箭搭上弓弦,弓开满月喝一声「着」。声音未落,金人首领已是血溅当场。砦墙上喝起冲天一声彩,百余金人志为之夺,仓惶抢了尸体,如潮水般退去。折翎手中不停、箭似流星,支支追魂。有几个金人发了狠性,哇哇叫着反身杀回,却被箭营三人收了性命。
片刻之后,金人残兵退尽。地上伏尸处处,倒有一多半身上插的是无翎箭。
恰此时,王锦、赵破、李豫三人带着一队人马自砦中而来。人人肩扛手提,皆是军械。刀枪、弓箭、盾牌、挠钩应有尽有,却多是攻器,守具甚少。折翎遥望,面上微微色变。待到得切近,陆大安在一旁失口惊呼道:「娘的,那搬的不是臂弓么?」
带着抬弓汉子行走在前的李豫闻陆大安惊呼,不屑的瞄了他一眼道:「大惊小怪!床子弩砦中亦有一张的!可惜年久弦断,竟不可用。否则抬将出来,还不吓死你这腌臜汉!」
王锦在后,闻言喝止已是不及。折翎抬手止住横眉怒目的陆大安,正色道:「床子弩倒还在其次,这臂弓却真是来的蹊跷。我大宋军法,臂弓不得遗失一具,或败不能携,则宁碎之,防敌得其机轮仿制也。如此严令下,砦中竟然有四具之多?」
李豫将头偏到一边,鼻孔向天道:「以我孟门左使之威势,莫说是几具破弓弩,便是你们这群贼厮杀汉的性命,也只不过反掌之间便取了!」
王锦赵破闻李豫言语,面色皆变。赵破将李豫拽了去安排弓弩布置,王锦对折翎赔礼道:「李豫年纪尚轻,说话不知轻重,还望将军勿怪。」
折翎摆摆手道:「无妨!只是你门中左使之能,让折翎好生费解。不知砦主……」抬眼看王锦面色为难,心中忽记起巧云临终叮嘱,遂再摆手道:「无事,烦劳砦主请赵破赵兄过来。他既专责刺探,我想详细问问山外军情。」
王锦不迭应声,再嘱了折翎直呼己名,才跑去将赵破唤至。赵破趋前行礼道:「将军有何事吩咐?」待折翎重复了遍想法,便面色憨憨道:「宋军富平战败后,军士多逃散,兵将各自不知,唯吴玠收拢残兵数千自永兴军路退守大散关。
后其他散军闻知张浚驻兴州,复聚而为军。但多有散兵不复归者。赵彬等部见事不谐,反降了金人。此刻宋军全军,不过几万众,且军无战心,其状不稳。」
赵破说到此处,一旁的陆大安想起佟仲在荒村中说的话,心中憋闷,遂重重一叹。箭营一众,思及西军惨状,也是七情在面。赵破顿了顿,抬眼看折翎,见他颔首示意,遂续道:「金人富平战中得了宋军军资无算,在我孟……嘿……以降军为前驱,占了陕西大半。完颜宗辅将兵锋推至凤翔、岔一带,意欲兵分南北、两路入蜀。南路取大散关佯攻,北路自……我诸葛砦行险入蜀,与南路军内外夹攻。砦外金人,乃北路军探路先锋,共千二百人。带队金将名为仆散,是乌鲁手下第一猛将,勇谋兼备。金人不擅行山路,沿途多有死伤,故后续大队尚在木门道外越百里,数约两万,踟蹰不前,短期内无法到达此处。适才金人攻砦,定是见小营退走。念及此后一无向导,二无后勤,恐困死山中,因此行险一搏。」
赵破语气样貌虽然憨直,但谈起情报事却是侃侃无疏。折翎听罢,心下稍安道:「这千人小队不足虑,后续军兵却不是我等可应付的,求援事仍是要紧。敢问赵兄,砦前是否有路直至大散关或兴州?」
赵破道:「有一小径可至二里驿,再往南行不远,过了和尚原便是大散关…
…」
此时,一人喊道:「既如此,我与安公子同去求援。」众人视之,乃是正急匆匆上砦墙的风慎。他采虽是未减,但脸上青肿处处,颈根处隐有血痕,颇为狼狈。
风慎走近,气喘吁吁地急切道:「我与安公子同去求援,出得此山便分作两路。安公子往吴经略处,我往张枢密处,双管齐下岂不更为稳妥?」
赵破闻言挠头道:「可那小径林木深远,绝壁处处,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连我砦中行惯了山路的砦丁也只是几人能走。只怕这位……大人和那位什么公子走不得啊!」
折翎摇首道:「安鸿无碍,风先生却是不行。先生给张枢密的手书可修好了?
还是交予安鸿去求援,先生与我在砦中安排守御事吧!」
风慎面上惶惶,抓了赵破衣袖再三叮问后,终于在袖中抽出封信递给折翎,顿足道:「不想我风慎聪明一生,如今却被野雁啄了眼!折将军,适才中坪事我听了个真切,还请将军节哀!」急止了折翎还礼,又续道:「我观此砦墙并不甚高,又是石基木垒,当敌之时,需防火攻。护河外坡陡湿滑,攻来之敌立足难稳。
可将木篱至此处路上的石板全数掀了,使行走更难。墙左山峰,如刀砍斧剁,敌难攻而我易守。可多置弓弩擂石,与砦墙成掎角之势,相互照应。将军若觉可行,又信得过风某,就请将军委我专责,安排上述之事。」
折翎喜道:「先生大才!便请先生尽意安排!」言罢将王锦唤至,请他派遣人手助风慎行事。待二人去,将手中信交予安鸿道:「二弟,虽说此砦绝险,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