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被骗了。”
梨画没人能哭诉的,这等丢脸之事只有司命知晓,她便不管不顾地来了。
“我真的很难过。”她嚎啕大哭,殿内一时回响起她清晰的哭声,惊动了觅芝、松谣,两人没见过司命殿出现这场面,一时都好地扒在殿门伸出脑袋偷看。
司命警告地盯她们一眼,口型示意她们退下,两人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开。
主殿大门悄无声息地关上。
梨画继续委屈哭道:“负心汉,骗子……我太可笑了……呜……”
司命当真无措极了,也很不习惯被人抱着,梨画的眼泪浸湿了她的白袍,司命也不知作何反应,有些尴尬地安慰道:“罢了,君别与凡人计较。别哭了,我拿他的命册给君一阅。”
那哭声一顿,她抱得司命更紧了,继而哽咽道:“算了,有什么好看的,我怕看了更忍不住杀他了。我若不是想起你说的话,早已叫他重新投胎了。”
“情爱怎么是这样的?凡间不都道情爱动人……至死不渝?白头偕老?”
司命叹道:“那都是骗人的,世上情爱十有八九都是惨淡收场,真心不是难得,而是太难维持了。”
“他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司命夸奖道,“你做得很好,没有杀他已是很好了。”
梨画哭声闷闷的:“我可不想为他受天罚,杀了他换一时畅快,而后便自食其果,又是何必?”
“不错,君很聪明。”司命真心实意道,“快别哭了,为他伤心岂非不值?”
“可是我真的很心痛。”梨画哭得抽抽噎噎,“为什么都是假的?”
司命拍拍她的背,轻声道:“也许并非全是假的,只是不知究竟有几分真。世情如此,人心复杂,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爱恨分明的。”
“那又有什么意思呢?”梨画轻嗤道,“好没意思。”
司命莞尔道:“本就如此,君参透了也好,别哭了。”
梨画这才止住了泪,有些不好意思地胡乱擦了擦眼泪。
司命拉着她坐在月椅上,开解道:“君一时情伤,焉知非福?况且君一颗真心又哪里可笑了?君果敢敞亮,世上难得。”
司命这样夸她,倒惹得梨画不好意思了,她小声道:“抱歉,我……我还偷偷骂你刻毒。”
司命不怎么惊讶,大度道:“本就如此。”
梨画有些羞愧:“不是的,你很好。”司命色平静,十分温和,梨画忽然福至心灵,“其实清瑶二人是玩忽职守才被你罚下界罢?”
司命没曾想她话题转的如此快,跟不上她跳跃的思绪,不知她哪里得来的消息,有些迷惘,只默然不语。
梨画见她不语便知不假,清瑶乃是雨,而云炽则是风,她想起彩遇国莫名的大旱,清瑶二人接连被罚下界,还有什么不明白?
“须知天理循环,牵一发而动全身。”
果真如此,若是彩遇国未曾大旱,她不会下凡,若不下凡则不会恋上凌珝,原是一环扣一环。
梨画苦笑道:“我还替他们二人打抱不平,说你毁人姻缘。”
司命不甚在意,坦然道:“你没的说错,我确实毁人姻缘。”
梨画不解:“怎么会,那是他们有错。”
司命道:“我确实是想叫他们收心,而百世轮回之后,他们重回九重天,情缘必然已断。”
“可如若他们相爱又怎会轻易分开?”
司命忽然道:“君,恕我冒犯,拿你做个不恰当的比喻。”
“什么?”
“君之前问我要命册不就是想为他求长生?”
“是……”梨画低头道。
“你瞧,哪怕君当时如此冲动,也未曾想过要自己剔除仙根,变为凡人同他厮守。君并不愿为他牺牲自己的身份,拥有的一切,君想的是不付出任何代价,便能同他无忧无虑地生活。”
梨画张了张口,话都说不出来。
“我没有斥责君的意思。”司命解释道:“若君真愿意为他剔除仙骨贬下凡去,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所以君做得很好。”
梨画暗自心惊,回想起来当真是心有余悸。
司命继续道:“若是君真的失去了仙根,一无所有,在凡间便是举步为艰,十分困苦。”
“凡世是极苦的,人心也是极自私的,而清瑶君与云炽君要变作凡人百世,没有任何法力,没有任何特权,或是乞丐奴仆,或是王公贵族,都看天意。他们也并不会带着那副出挑的面孔与身体轮回,他们的相貌是极为随意的,或丑陋或美丽,而后一生挣扎生存,尝尽苦楚,直至辗转百世才能重回九重天。”
“每一世,他们会遇见许多人,或许也会爱上许多人,但是不是对方都未可知,那么最后他们回归九重天,回想这百世爱恨,爱过的人多如牛毛,还会一心执着对方吗?君你觉得,若是你,你还会吗?”
梨画后怕不已,想起凌珝是因为她会施法降雨才属意于她,不敢想若她真是手无缚鸡之力、身份低微的凡人,又该被如何丢弃,如何困死在宫墙之内。皇帝叁宫六院,凡人叁妻四妾,那么清瑶二人更不知要遭受多少背叛。
她连连摇头:“不会。”
“这便是了,所以君说我毁人姻缘并未有错,我的确是毁人姻缘。”司命随意道。
梨画不知如何作答,一时语塞。
“君现下可好些了?如若还十分难受,我这儿有忘情丹可以赠予君。”司命忽然拿出一枚丹丸递给她。
梨画瞪大眼睛:“忘情丹?”
“是啊,我成为司命的第一件事便是要炼制出一炉忘情丹,若是失败了便职不保。”司命拿着忘情丹在她眼前晃了晃,“要尝尝吗?”
“不用了,我好了!多谢!”梨画使劲摆手。
司命甚为惋惜:“我炼的一炉忘情丹如今还没一个人吃,真可惜。”
这万年来司命只给出过一枚忘情丹,那唯一一枚也还没发挥它的用处。司命疑惑极了,这样好的东西,仙用不着,凡人想用却又用不了。
“多谢你,司命,幸好没给我命册,否则……”
“其实这命册并非不能看,但你刻意要看我自然不能给。”司命低声道,“其实我也并非全无保留,我亦没有告诉君那凡人早有情缘,害君白白伤心一场。”
“其实你提点我了不是吗?”梨画理解道,“这本就是你的职责,我身在局中,你自然不能泄露天机。”
“现在还有一次机会,真的不看他的命册了吗?”
“真的不看了,与我无关了。”梨画认真道。
“那便恭喜君果真看开了。”
“我想我其实也没有多么喜欢他,你说的不错,若真要我剔除仙根,我真的甘愿吗?也许并不,我亦自私。”
“本就不应为别人割舍自己,动辄为情爱牺牲,日后势必悔恨不已,君做得没错。”
梨画笑笑:“多谢你,我……我先走了,殿中亦有要务,不能耽搁。”
“君慢走。”
梨画踏出了司命殿,痛哭一场,心中已不似方才沉重悲痛。
她回望那冷清的殿,心中亦是慨叹不已,她两次踏入司命殿,不过司命批阅一本命册的时间,心境竟大有不同,情爱一夕之间,真如梦幻泡影。
她不知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