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月光格外的明亮,穿过玻璃洒在了他的侧脸上,银白的清辉勾勒出他还瘦弱稚嫩的身形,绸缎般的长发披散,流淌着融融月色,几缕发丝从耳边挽起,根根分明的眼睫抬起,眼底反射着点点淡蓝的幽光,红润的唇不经意的翘起来了。
窗外除了茕茕孑立的一盏路灯,再没有别的灯火。大家都回各自的家了,只留下空洞黑暗的一排排窗,像在注视着他似的,不过他早已过了害怕鬼怪的年纪。人往往比虚假的鬼更可怕。
这个时候她在干什么呢?也许在和家人团座,烤烤火,唠唠嗑,加上开着的电视,虽然会有点喧闹,但是也是属于家人的温馨时刻。
他双手交叉,在掌心哈气,企图温暖泛红的冰冷指尖,结果一次次的热量被徒劳的消耗殆尽,连带着指尖周围的空气都在散发着寒意。
有点冷,这里没有任何取暖设备,唯一算得上的无非就是那个二手电热毯罢了,他应该早早的把全身蜷缩进被窝,就不用挨冻了。
但是可能是月色太美,他不舍得。
最后也不知道聊了什么,聊了多久,直到他扛不住躺进了被窝,侧着身子盯着窗外被厚厚的云层遮挡,留下的若有若无的月晕,窗框的方正影子躺着他起伏的被子上。说话声渐渐有一搭没一搭,不知是谁没开口,呼吸声规律起来。
她扛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思,哑声说了句,晚安。
他没有被惊醒,一夜好梦。
3
她有些烦恼,最近她总能看见夕夕和很多看起来就是不良少年的人待在一起,而且每天都好像睡不醒的样子,他有秘密了,而把她,最好的朋友,蒙在鼓里。她其实有点担心她学坏了,就像她一些初中的同学,见到朝夕相处的人一步步步入泥沼而你无力施救的感觉太糟糕了。
最近他放学也不和她一起走了,急急忙忙的跑出去,她周末见到他和一大群头发染得乱七八糟,浑身纹身的人走在一块,他也画着浓重的妆,手法比入学时好了一点,但是她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他。
她凝视着他,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她说实话有点害怕这些人,恰好他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他深深的望了她一眼,隔着熙攘的人群,互相沉默。龙腾小说 ltxsba @ gmail.com
他好像不知不觉变了,她有点不认识他了,心里也堵得慌。
虽然她们依旧是同桌,老班都是让同学自愿选同桌,又好也有不好。关系好的时候如胶似漆,每天都有话可以说,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但是一旦关系有了裂痕,每天都坐在一起简直是折磨。拉不下脸来求老师换位置,一旦这样做了就是彻底的撕破脸皮了,往往可以在高中三年时刻记仇。同桌两年了,身边不乏这样的同桌,闹到不可开交的也不是没有。
她们最终也会变成这样吗?她总是忍不住脑补她们以后形同陌路的场景。
下了晚自习后,大家都三三两两的成群结伴走,一个人的话,怎么看都有点孤独的感觉,特别是对比之下。
高强度脑力活动总让她感觉到饥饿,恨不得天天加餐,不是正餐的那种。她走到校门口买了个面包,忍不住又走远了点,就当作散步,放松放松…
路过那片老旧得好像马上就要随风倒塌的居民区,漆黑一片,小路纵横交错,围墙林立。多少次都感觉到害怕,他就这样走,走了几个学期,他会害怕吗,大概率会说不怕。反正他总是在逞强,好像天不怕地不怕,捧着自己的自尊,绝不露出软弱的模样。
因为学业压力,她这个学期开始住宿了,她以为她们会变得更加亲近的,但是他却连晚自习都不上了。不知道每天晚上哪里浪去了,有时候可以闻到他身上若隐若现的烟夹杂酒的味道,衣服也没换。但她们说话时,她可以嗅出他口腔没有烟味,可能不是他在抽,而是身边的人…
他的房子在小区在很里头,可能因为租金更便宜,夜晚的小路边,隔了很远才靠着一个昏昏欲睡的路灯,零星的灯光让她安心了不少。第一次在夜晚走这条路,即使已经走过无数次熟记于心,但夜晚就是有这样可怕的魔力,隐藏无数看不见的东西。
前方不远处一个身影从巷子里走出来,她心脏猛然一跳,随着他的出现,脑子里浮现了无数杀人案件,要跑吗,万一是路过的人呢,可是万一是坏人呢…
度数不算高,下课后习惯不戴眼镜,模糊的色块像蹒跚着,好似身体不适她最终还是战胜了恐惧,选择上去扶一把。
他平时光滑水亮的长发,毛燥的打着结,还粘上了许多地下的灰尘。脸上有淤青,在小巧白皙的脸上极为明显,嘴角破了,衣服也破了,松松垮垮的搭在清瘦的身体上,挽起来的衣袖露出一截腕骨突出的手腕,被碎石刮过的手指像无暇的玉上有了触目惊心的裂痕。
她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忍住哽咽,扑了上去。
“怎么有人可以对一个女孩子下这么狠的手…!而且你又瘦了,最近都干什么去了…不理我就算了,还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你…”
她有点说不下去了,紧紧抱住了他。
他不受力,一下子软了身体,靠坐在了墙角。
她好难过,无法形容的难过,这么多年第一次。
她触碰到隐藏在幸福后面的世界。她是这样的无力,什么忙都好像帮不到他,一个不合格朋友。
她眼睛干涩,急促的呼吸打在了他的脖子上,双臂紧紧搂住他,恨不得自己的怀抱可以再大一点,装进一整个他。
她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冰冷的肌肤,但却忍住颤抖着的身体,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她情绪爆时身体还会颤抖。
她给他无声的安慰,不再提及他的狼狈,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
他浑身都疼,无力得好像回到了童年,一样的辱骂,同样的…不,现在至少他已经有让对方疼痛的能力,他们也没能在他手里讨好,骂得比对方毒,打得比对方狠,虽然自损八百,但也能杀敌一千。
幸好找他麻烦的人早就走了,不然恐怕她就会遇到了,她看起来就不禁打的样子,怕是也没受过什么伤。
她的怀抱,他野蛮挣扎生长的十几年,唯一拥有的怀抱…温暖的,散发着她独有的气息。
眼泪滚烫得好像爆发的岩浆,扎进了他的皮肤,一路灼烧,坠近心脏。
他大而无的眼睛倒映着天空的圆月,迟疑的手最终还是僵硬的搭上了她的弯曲的背脊,忍不住的收紧再收紧。
“今晚月亮挺好看的…”
他不着调的说着,她没心情去看月色,只想尽快回去,给他处理伤口。
这里的物品摆放她都很熟悉,拿出棉签碘酒,她坐在床上沉默的给他的脸上药。他把脸靠过来,悄悄埋进她的脖颈,似乎难得的撒着娇,但她依旧狠心的把他挖出来,抬着下巴轻轻的上药,还时不时吹一下,温热的气息吹得他闭着眼的眼睫不断颤动。
然后坐在小折迭椅上,给他腿上药。挽起的袖子裤腿里,雪白肌肤上面有擦伤,淤青,还有陈年的疤痕,他像粘合的破碎的珍贵瓷器,连轻抚都害怕压碎他。
她怕滴落的眼泪渗进伤口,离远了点,更加轻柔的涂着,连气息都轻轻的,让他想起了微风和浮云。
其实对他不必如此……反正烂命一条罢了。
她额头点靠在他的大腿上,没让他感觉到一丝不适,沉默不语。
他宁愿她和他大吵一架,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