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又没有钱,就算是地盘再大弟兄再多,该被饿死也得被饿死;
本来有人说,二十年前开始,拼的是背景,谁的树荫更大,谁就晒不死,可谁能
想到在十年前,法律和社会道德开始为这个江湖大洗牌,政府和老百姓掀起来的
腥风血雨,你就算是黑道上的立地太岁,该低头的也必须低头了——是龙你得盘
着、是虎你得卧着,能活到现在的,都是了不起的人物——我们这帮人一个个的
,在法律和道德面前,有哪个是乾淨的?所以说,那段时间裡,拼的是谁更能忍
:平日里嚣张牛逼习惯了的,已经全都被正法去见阎王爷了。而到了现在这个时
代,连收废品的都开始玩二维码、用手机应用转账了,我想,是时候开始拼信息
了:谁手裡的信息获取的更多、更快、更准确,谁才是这个江湖上,真正的王」。
我被他最后一句话震慑住了。
面前的这个穿着黑色衬衫、浅灰色西裤,带着一副眼镜的男人,他的野心的
确无比的大。
他接着又感叹道:「刚才的话题都差点被你扯远了——我之前给你讲的S市
的故事,想说的也就是这个意思:我那个朋友李钊大哥,不就是因为信息跟不上
,所以才丧了命,自己手裡的家业都差点被蒋家抢没了么?我当年刚认识的时候
,就跟他提过,成立一个企业情报部门——现在全国大城市的企业,早就都有自
己的'战略情报办公室'了,商业信息和大数据分析搞的风生水起,为的是什么?依照李钊当年的财力、人力和资金,弄个同时具备信息调查和数据分析的办公
室根本不成问题。唉,我当年跟他提这个,也是有点像离开黑道、离开F市,何
况我本身就是学计量经济出身的。结果李钊大哥呢?妇人之仁!他认为搞情报信
息是不道德的,而且他并不相信统计学和数据,还跟我过说什么'数据都是冷冰
冰的、不通人情的'……倘若当初他能够多注重息情报方面的东西,倘若他能够
利用情报信息和数据分析预测,事事都走到蒋家前头一步,怎么也不至于赔了夫
人又折兵!他妻子李彤彤也不至于成了仇家父子的性奴,而且都被人卖了还在替
人数钱」。
我默默地听着张霁隆说的话,他越说越激昂,越说越愤慨,我真看出了他对
他这个死去的故交有一股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绪:「唉,说什么都没用了,
逝者已矣。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他的故事时时刻刻提醒着我,如果我再
不升级自己的认知、如果我再不把自己曾经的弟兄、曾经的帮派进行现代企业化
革新、如果我不给原来的自己换一层筋骨扒一层皮,李钊的过去,就会是我的未
来。因此,我还在监狱裡的时候,我就已经在着手做一件事——在F市,甚至整
个Y省,铺开一张属于自己的独立情报网。我不敢吹牛说,我的这张情报网比国
情部、安保局在本地的有多广、有多细,但我一直都在努力完善它。秋岩,其实
你对我的情报网来说,多你一个不多,但是少你一个少很多。只有杂乱无章的点
多了,汇集在一起,才能连成线、组成一个面。说的,你明白么?」。
我这时候才明白,江湖上广为流传的「张霁隆手眼通天」
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句话说的不是张霁隆的权力有多大,而是说他
耳目众多,在F市,就没有他看不到的角落。
张霁隆这个人,的确可怕。
我想了想,又问道:「我依然不懂,为什么徐远会愿意跟您挂钩——你们不
是对手么?何况您是……」。
「你想说,我是黑道,你们是警察对么?」。
张霁隆冷笑了一声。
「是」。
我直言不讳道。
「你跟夏雪平还真是像,在你们俩的世界裡怕是真的都只有你死我活、非黑
即白。来,秋岩,为了打消你的各种疑虑,今天我就索性把事情跟你说明白」。
张霁隆喝了口茶,给自己倒满,又给我续了半杯,接着说道:「我欣赏你小
子,除了因为我们家琦琦跟你们家美茵的关係,我还知道,你小子是个喜欢琢磨
人的人。我也喜欢这么干。但你知道我分析人的时候习惯怎么做么?举个例子,
我问你哎,你说如果一个人是一个好警察,但这个人可不可以同时是个社会公认
的坏人?」。——这句话,让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夏雪平。
对于警队来说,她破桉率极高,是个女英雄;但对于社会上那些反对她当场
开枪击毙罪犯的那些圣母婊们来说,她就是个刽子手。
我忍不住点了点头。
「嗯,好,那我再问你,那么这个好警察、又是个坏人的人,会不会同时又
不对社会造成危害?」。
我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这就是了。通常人们在分析一个人的所作所为的时候,经常会把他自己对
于别人的主观认定强加上去:一个人如果是个警察,那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一定
是个好人;当然对于那些反政府或者受到过冤假错桉折磨的人来说,那个警察就
是体制机器的走狗;那么在接下来,对于这个人的分析,就会有很多主观的判断
——当然,言论自由,你怎么评价他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言论会首先影响
你自己的决断。比如我之前说的蒋氏父子,我是告诉你了,蒋氏集团害死了我那
大哥李钊、而且为了吞併其他企业,不惜诱人之妇、杀人之夫,搞得人家家破人
亡的;但如果我不告诉你这些,告诉你另外的事情:比如蒋氏到现在为止,在西
北偏远山区投资援建过三十多所希望小学,那你是不是就会认为,蒋氏一门就都
是慈善家了?——事实也是如此,也因为这个李钊就一直认为蒋氏不会还他,可
结果……呵呵」。
我看着张霁隆点了点头,似乎听懂了一半他说的话。
「话题似乎扯得有点远了,再说回我和徐远。我是个黑社会,这个我并不否
认,但我还得再问你一遍,黑社会的本质是什么?」。
「您刚才说的,求财」。
「嗯,那我再问你,警察的本质是什么?」。
「维护社会治安,保障公共、集体和个人的利益」。
「那公共、集体和个人的利益又是什么?」。
「该不会……还是求财吧?」。
「哈哈哈!孺子可教」。
张霁隆拍了拍自己的膝盖,之后对我说道:「大众经常有个词彙叫'警匪'。'警匪'、'警匪',但是所谓'匪'的目的是'破坏'和'颠覆',而我呢
,我不管别的黑社会如何,现在我的目的就是求财获利——十来年以前我协助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