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或许为父会勉为其难点头承担,现在你娘已饮恨而殃,和周家堡还有什么情?还有什么义?”
李长寿无话可答,只好低头不语。01bz.cc
李一杰仰面长叹,喃喃又道:“那十年之中,我们无时无刻不在企求他们的谅解!”
“结果什么也没有得到,我们何尝不愿娱亲情,尽孝道?是他们吝于接受,岂能责备我,心地狭窄?”
李长寿轻叫道:“爹!别再说,咱们回去吧!”
李一杰沉声道:“孩子,你爹是个心地狭窄的人么?”
李长寿昂首道:“寿儿不敢批评爹爹,但是……”
这时,连忙住口。
李一杰追问道:“但是什么?你说下去呀!”
李长寿迟疑了好半晌,才缓缓指起头来道:“寿儿斗胆,想请向爹爹几句话!”
“好,你尽管问,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老人家当年受屈受辱,才和娘是结婚厮守,十七年来,娘是不是一直过得很快乐呢?”
李一杰微微一怔,随即道:“你娘是个孝心极重的人,自从被驱出周家堡!”
“感怀身世,愁闷少欢,终至忧悒而逝,可说是从未过得一天快乐的日子!”
李长寿又道:“假如娘还活在世上,你老人家是不是愿意让她活得快快乐乐,称心如意呢?”
李一杰黯然道:“傻孩子,这还用得着问吗?爹恨不得损寿折福!”
“只求她能多活几年,为博她欢心一笑,爹愿意倾其所有,连性命亦在所不惜!”
李长寿轻叹道:“可惜娘去世了,如果她老人家还活在世上,只怕会对爹爹大感失望了……”
李一杰不悦道:“寿儿,你这是什么话?”
李长寿双膝跪了下来,仰面道:“爹,请恕孩儿直言冒犯!”
“爹当年所受的委曲,孩儿深感难过,但那毕竟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而娘一生耿耿于心的,正是未能重回周家堡侍亲尽孝,爹既深爱母亲!”
“夫妻苦乐相共,为什么竟不肯成全母亲的夙愿,替她老人家代尽孝道呢?”
“住口!”
李一杰容发怒张,沉声喝道:“你娘何曾有过夙愿,要为父替她代尽孝遣?”
“即使有,周家堡已经片瓦无存,这道也无从尽起了!”
李长寿应声道:“娘留下香囊地图,写有‘急时可相’的字句,这就是她老人家的夙愿遗言!”
“爹爹若愿挺身,承担下缉凶复仇的责任,岂非等于替娘尽孝了么?”
李一杰怒道:“说了半天,原来你也跟爹唱起反调来了,爹和你娘苦求了他们十次之久!”
“仁至义尽,自问已无愧孝思,这只能怪他们自己做得太绝情……”
李长寿道:“宁可他无情,不可我可我无义,爹爹一向宽厚,何苦再为二十年前的旧恨介怀?”
“俗话说:人死恨消,求爹爹念在娘的情份,舍小怨而就大义!”
李一杰摇头道:“你不必弄这些大道理来压我,我既已发誓不再返回中原,岂能食盲反悔!”
“况且,武林恩怨纠缠难解,咱们不可不上去惹这些是非,你是爹的好儿子,就该遵从父命,不用多说了!”
李长寿含泪说道:“爹爹之命,孩儿不敢不遵,只盼爹爹再让孩儿禀告一句话,决不敢强求爹爹食言毁誓!”
李一杰沉吟了一下终于颔首道:“好吧,你说下去!”
李长寿哽声道:“记得娘临终的时候,曾经一再叮咛孩儿,要学爹爹当年‘无畏’,‘无馁’的豪气,好好地做一番事业!”
“孩儿牢记此言,夙夜不眠,却想不到爹爹犹当盛年,竟已壮志消沉!”
“宁将有用之身,闻置无用之地,莫非爹爹就这样自甘老死孤岛,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凡夫俗子么?”
李一杰听到这里,忍不住热泪滚滚而落。
一把挽起爱子,颤抖着叫道:“孩子,爹何忍将你终生困在孤岛之上!”
“可是,武林中奸险诡诈,恩怨纠缠,一旦涉足其中,再想抽身就难了!”
李一杰长长叹了一口气,接着又道:“爹是在江湖中打过滚的,那种刀头舐血的日子,倒也过惯了!”
“自从你娘患病之后,才看淡了人生,决意摆脱江湖恩仇,十年来,爹已经心如止水,不复有当年豪气了!”
李长寿道:“当年爹是为了伉俪情笃,退隐海岛犹有可说,如今娘已经去世了!”
“她老人家倘若泉下有知的话,必然会因爹爹这般的颓废消沉,感到痛心的!”
李一杰默然良久,点了点头道:“咱们今天就谈到这里为止,你让爹冷静的再考虑几天……”
话未说完,突然听见远远传来一阵锣声。
李一杰烁然顿住话尾,低喝道:“这是发现不明船只驶近的惊锣,寿儿,咱们赶快走!”
惊锣连响三遍,全岛立即紧急戒备,散布在田垄间耕种的岛民,纷纷避入石屋,妇孺们聚集隐藏。
壮男们都取了兵器,分别把守着各处险要通路道口。
偌大一座海岛,顷刻间变得寂无人迹,寂静如死,这时,一艘三桅大船,正自由北向南,缓缓驶来。
葫芦岛的位置并非海上航道,平时绝无外船经过。
黑水湾浪大流急,海上船只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像这般光天化日之下发现海船驶近,还是破天荒第一道。
岛民们都曾经受过严格训练,故能在极短时间内隐蔽应变,此时全岛已经是一片死寂了。
但在那草丛下,林阴间,岩石后……却隐藏着无数好而带着兴奋的目光,注视着海面上那艘三桅大船。
全岛最高处,有一棵掩蔽得十分巧妙的树顶茅屋。宽阔的棕桐树林下,悬着长长的绳梯。
李一杰端坐在一张木椅上,椅后肃立着总管李扬彬,和少岛主李长寿,以及另外几名担任了望的佩刀大汉。
海上白浪滔滔,那艘三桅大船在浪花中起伏颠簸着,就像一片秋风里的枯林,但显然它是朝向葫芦岛缓缓起来。
船驶越近,李一杰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他虽然一直没有开口,两只手却不停的摩擦着柄搁在膝上的刀鞘。
足见内心正陷于极度不安,茅屋中静得可怕,只有一阵阵轻微而促迫的呼吸声,此起彼落,扣人心弦。
渐渐的,船驶得更加接近了,近得可以清晰的望见船上水手,正在忙碌着收掷桅上的风帆。
突然,李扬彬轻轻的一顿脚,失声叫道:“遭子!”
李长寿悚然回头,低问道:“什么事?”
李扬彬焦急的道:“属下实在该死,竟然忘了吩咐他们将外岛沙滩,上那艘破船掩蔽起来!”
李长寿一惊,道:“就是前几天卓奶奶驶来的那艘单桅小船吗?”
李扬彬道:“正是,那船留在崖边,若是被他们发现,岂不……”
“唉!我得赶快去一趟才行……”
说着,匆匆转身欲行。
李一杰忽然挥了挥手,道:“由它去吧!现在已经来不及了,要来总会来的!”
李扬彬收住脚步,再看海面上那艘三桅大船,果然已转舵绕外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