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寒。
女招待送来了水。
杜丘装出往街上看的样子,扭过脸去。
电视机里刚刚播放过他的照片,也许一看到自己,她就会发出一声怪叫…杜丘想到这,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冷汗也是对自己疏忽大意的咒骂。
原来估计,警视厅判明横路加代就是水泽惠子至少需要几天时间,而实际上当天晚上就弄清楚了。
到处询问水泽惠子的住址,这种做法实在是太疏忽了。
只要有谁记得打听水泽惠子的这个人。
那么,立刻就会想到杀人犯就是杜丘。
这一点,就连小孩也都明白。
杜丘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发现自己这种疏忽大意,他懊悔不迭。
说不定什么时候。
就可能因为自己一时失误而伏首就擒,他为自己失去了自信而深感恐慌。
但是,警察为什么声称尚不知道横路敬二的住址呢?杜丘对此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加代家的人,竟会不知道横路的父母家住在哪里,这未免有些可笑。
在这种情况下,警视厅肯定要调查横路的户籍。
┅
这里有阴谋!
杜丘的眼底闪现出矢村那张脸…那脸上流露着轻蔑的色。
北海道的警察正在张网以待吗?
或许,横路的父母家已不在北海道了,此刻他是在朋友家或是旅馆里疗养?如果是这样。
那么,警察的说法就可以解释即使已经埋伏了警察,也顾不了那么许多。
在收款处,杜丘仍然扭过脸去付款。
服务员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
她看看帐单,接过了钱。
不知为什么,她的眼睛却盯住杜丘的侧面使劲看着,那目光似乎表明,她已经注意到了什么。
杜丘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这女人不会喊起来吧…
女人一边慢慢地仔细算帐,一边打量着杜丘。
「谢谢光临,请多加小心。」
「谢谢。」杜丘点点头,走了出来。
他向车站走去。
自己的身影映在商店的橱窗上,尽管表情是那样严峻而冷酷,但内心却感到一种难以忍受的孤独和冷落。
从千岁来到苫小牧,然后乘上了日高本线的列车。
已经过了旅行的旺季,车内空空荡荡。
他并不是初次来到北海道。
在学生时代,曾经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周游了整个北海道。
即便是初次,现在也毫无游山玩水的心情了。
他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
茶馆里的收款员说「请多加小心」,这是什么意思呢?他一直在心里捉摸着这句话。
这是对旅行者顺口说出的一句普通的客套话呢,还是由于刚刚在电视里看到的犯人就在眼前,这才特意说的呢?大概是属于后一种情况,杜丘想。
从她的语气上,就使人想到这一点。
如果真是这样,从这件事上倒可以看出老百姓通常所采取的立场。
明明知道是个凶犯,却说「请多加小心」,这种情况,在当检察官时是根本不可想象的。
那时,如果遇到这种人,自己一定会严厉责备他没有履行报告的义务。
他感到,在老百姓的思想中,存在着一种对逃亡者赞助的因素。
因为逃跑的人并不都是罪犯。
由于种种原因而逃跑的人们,也许正因为有着这种小小的善意的赞助,才忍受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太单调啦,北海道的海岸线。」
坐在对面的一位年老的绅士,和杜丘搭起话来。
杜丘微微一笑,算做回答。
他想安静一会儿。
「我从东京一个人出来旅行,姓大内。」大内操着关西口音说了起来。
「老伴去世啦,您也是从东京来的吧?」
「啊,是啊…」
「到哪儿去呀?」
「想到终点…」
「我也是啊,今晚打算就住在样似,明天从襟裳呷出发。经黄金道路去带广。怎么,和您好象在哪儿见过似的,哦,咱们在一个旅店住过吧。」
「啊,是吗?」
杜丘含糊其词地回答了一句,把视线投向海面。
没有什么景色可观赏的海面,一望无际。
怎么才能摆脱这位老人呢?杜丘焦躁起来。
「看过今天的报纸了吧?」
「没有。」杜丘很怕老人的絮叨。
「怎么样?看看吧。那位逃跑的检察官,竟然杀了人呢。」
「啊,这事看过了,不用啦。」
杜丘慌忙制止要上行李架去取包裹的大内,紧张得说话时嘴都有点笨拙。
「是吗?」大内坐下,「不管怎么说,这个检察官多少也有点太越轨了…」
有了可以闲聊的人,大内露出了喜悦的色。
「啊,是啊…」
「不过,现在的这个社会,到处都是互相倾轧啊。我是个退休的银行分行行长,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啦。过去有一句老话,『现金窗口,当面点清』,你知道吧?」
「不知道。」
「就是那样,我们那个时候,在窗口,即使错付出去多少现金,也不往回退。就是顾客发觉了还回来,我们也要说『本银行决无差错』,拒绝收款,表现出很有信用的气魄。可是现在呢?这是去年的事了…我常去的一个店的老板,有一次从银行取款,不知怎么弄错了,是六十几万日元,付给了六十七万日元,多付了点。结果呢,老板回到家里一看,有两个银行职员早已在家里等他了。简直像从他口袋里硬往出掏似的,把多的那部分钱收回去了。只不过值一千日元一盒的点心…」
「真不上算。」
说的是这种事,杜丘松了一口气。
「老板很是不满,当然,返还是应该的,可是,在我们那个时候,即使银行倒闭,也绝干不出这种下作的事。如果多付的要讨还,那么顾客回去发现钱不够,再来找帐也不能拒绝啦。这是合乎情理的吧,可是…」
「要是这样说,当然是对的。」这是合乎情理的事。
「这是社会上互相倾轧所致啊,虽然这位逃跑的检察官有些越轨行为,但也可以说是出于无奈吧。不过,我认为,做为一个检察官,犯了罪就应该严惩自己,不这样,怎么能追究别人的罪责呢。」杜丘点点头。
┅
越轨吗?
为了摆脱莫须有的罪名而逃跑,这是越轨吗?可是,社会已经把犯罪的烙印,深深打在杜丘身上。
「然而,也有人说这位逃跑的检察官是清白无辜的…」大内还不想转移话题:「人哪,不论是谁,都不能预见以后的事情。不,连明天要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是被人称为铁饭碗的银行职员也难免不出事,也有陷入酒色的圈套之中而失足的人。我也有过那么几次险事呢。现在想起来,被人遗弃,还不如做一个逃犯,真是让人寒心哪。你就是一个地位稳定的检查官,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