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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优裕的生活而积存下来的脂肪,好象黄色的鱼冻。
矢村背过脸去,站在那里。
鬼东西!杜丘又一次成功地逃跑了,矢村似乎有些气愤,暗暗地在心里骂了一句。
(四)
由于电车向下坡驶去,他感到一阵晕眩。
在那瞬间,似乎全身重量都离开了身体。
但晕眩过后,身体又象要被大地吸进去一样,有千斤重。
杜丘下了电车。
此时已到电车收车的时刻了。
大量热量从身体里跑掉,全身感到寒冷无比。
他脚步绵软无力地走到一条靠近酒吧间的路上。
杜丘把身体依在大楼的墙上,几乎就要瘫倒在地。
必须寻找旅馆。
尽管望穿双眼,周围却连一家旅馆或饭店都没有。
右面有个女人,正在等着出租汽车。
从左面来了个警察,骑着自行车。
杜丘走起来,以免碰上例行的询问。
他使尽了全身力气,和警察慢慢地擦肩而过。
警察刚一走过,他再也没有一点力气了。
走进一条小胡同,颓然地倒在一座楼房墙壁下。
睡魔立刻征服了他。
「醒醒!怎么啦?」
他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睁开眼睛看了看,好象就是方才等出租汽车的那个女人。
大约二十岁上下,瘦长脸,眼睛盯着他看着。
杜丘微微摇摇头。
女人发现,这个男子的嘴唇在瑟瑟发抖。
在暗淡的路灯光下,他的脸色更加显得苍白而冰冷,面容礁悻。
锐利的眼睛和鼻子两侧形成的深深的暗影,使她顿时产生了一种凄惨之感。
「你,是被警察追踪的吧?」女人问道。
「不是。」
「你不说我也知道,早就看出来啦!」
「再往前,走一下吧。」杜丘吃力地说出了这句话。
「好象发烧啦!」她突然摸了摸他的前额,「不行,相当热!你有去的地方吗!」
杜丘醒来时,天已大亮。
他是盖着被子睡的。
这个房间只有六张席子大,还连着一间小小的厨房。
屋里一个人也没有,枕头旁放着药和冰袋,自己身上穿着睡衣。
他眼望天花板,有好一阵,才回想起遇到一个女人的事。
传来开门的声音。
「你醒啦?」一个女人在枕边坐下来。
她说自己叫京子。
「给你添麻烦了。」
杜丘的眼睛仍然看着天花板,说道。
自称京子的这个女人,有一副瘦长的面孔。
不仅皮肤粗糙,表情也相当粗俗。
「可不是,麻烦透了!」京了毫无顾忌地说通,「找医生给你打针,又用热水给你胜身,换衣服…你身上那个味啊!」
「让你受累了。」杜丘心里涌上一股气恼的心绪,但他强忍住了,「你我素不相识,不该让你干那些。」
「放心好了,那不会伤害你的自尊心。我习惯了。」
「习惯了?」
「为男人服务,是我的工作。什么事都得干,甚至没有什么廉耻没有性欲也要和男人在一起。光有一点难闻的味儿,那就要烧高香啦!」
「味啊,味啊,不要再说那个了!」
在自己昏睡期间,这个女人都干了些什么,可想而知。
杜丘似乎产生了一种屈辱感。
身上散发臭味,那是必然的。
因为十多天来根本没有洗过澡,而且还是和便所在一起。
便所,一想到便所,杜丘立刻涌上一阵恶心。
他急忙用手捂住嘴。
「要吐?」京子关心地看着他。
「不,不要紧。」
为了把浮上脑海的这一幕令人作呕的情景消除掉,杜丘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但这却使那些情景更加鲜明地浮现出来。
┅
连续服用镇静药,就会使逃跑的希望化为泡影。
堂塔正是这样打算的。
给杜丘大量投药,足以使他四肢麻痹,大小便失禁。
而堂塔则可以乘机与酒井义广商定对策。
所谓的对策,无非是破坏杜丘的高级经活动,把他改造成一个白痴而已。
因为杜丘住进这家医院是有证人的,所以还不能把他弄死。
或者,故意造成机会让他逃出去,再像杀害横路夫妇那样把他干掉。
对于酒井和堂塔来说,杜丘是极其危险的人物,杀掉杜丘,事不宜迟。
不过,这多少总要有些风险。
比较稳妥的还是做手术。
以病情恶化为由,就可以合法地施行脑白质切除术。
必须分秒必争,尽快逃出去。
与其被破坏掉高级经成为一个白痴而生存,勿宁让自己死去。
┅
药怎么处理呢?
不吃是不行的。
杜丘想到,倒可以吃了再吐出来,但往外吐是很困难的。
尽管有的人饮酒过度时可以毫不费力地吐个一干二净,而杜丘却并不擅长。
即便是把手伸到嗓子眼里,身体弯成两段使尽全身力气,吃下去的东西还是不能返出喉咙。
就是吐出来,也只是一点点。
一天要吃三次药,如果不迅速吐出来,那就危险了。
药一发挥作用,从经到肌肉都要松弛开来,不要说恢复活动机能,就连希望恢复机能的想法都不能产生了。
他下决心,一定要在下次堂塔叫他出土时逃走。
一旦宣布了对他的判决,显然将要更加严厉地监视。
杜丘瞥了一眼便所。
在那方形的水泥坑底,积存着一些返上来的脏水。
他用铝杯子舀出来,顿时感到恶臭扑鼻。
等到护理员让他吃下药,看了看他的嘴走开以后,杜丘立刻闭上眼睛把那些脏水喝下去。
剧烈的呕吐冲口而出,几乎连胃都要一齐吐出来。
胃里一下变得空荡荡的了。
早、午、晚,他都要喝脏水。
一想到如果逃跑失败就要被弄成一个白痴,成为任堂塔驱使的奴隶,他就不顾一切地把它喝下去。
「真对不起。」杜丘向京子表示歉意,「不是埋怨你,那么脏,有些难为情。」
「没什么值得道歉的,你和我身份不同啊…」
「身份?…」她说的什么?杜丘思索着。
「我是个夜女郎,你从前是东京地方检察厅的检察官,杜丘冬人先生…」
「你知道了?」杜丘看着京子,她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
「在浴池和交通岗楼上,看到你的照片了。」
「是吗?」杜丘掀开被子,下了床。
脑袋还有些昏沉沉的,「把我的衣服拿来吧。」
「拿出去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