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舞阳侯!”霍去病举樽为敬,随即一饮而尽。
与霍子孟并列朝廷栋梁的金蜜镝伤势未癒,派来其子金建前来道贺。自己的老熟人,赵充国赵长史却不见踪影,不知道是不是真去找门路卖屁股去了。
同样伤势未癒的董宣也派来亲信,并且奉上一份厚礼。不过那名亲信在席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笑容也显得有些勉强。程宗扬猜测,董卧虎的伤势恐怕不太乐观。
北军唯一一位外姓校尉,也是仅存的胡骑校尉桓郁携子亲赴筵席,桓郁此时已经晋封为卫将军,主掌卫尉。吕氏在军中的势力拔除之后,卫尉军也差不多要重建一遍,倒是给了他们父子大展拳脚的机会。
到了鸿胪寺那帮低级官吏席间,昔日的同僚纷纷举樽,谀词潮涌。程宗扬与众人对饮三杯,然后笑道:“舞都地方偏僻,远不及洛都繁盛,不过程某可以给诸位交个底,只等开冬,舞都就会大兴土木。诸位都是程某的故交,若是不嫌舞都荒僻,程某自当虚位以待。”
舞阳侯亲自开口相邀,不少人都动了心思,不过程宗扬也不担心他们全来。
敢于放弃京师的职位,给自己这个诸侯效力,有这等胆魄的豪杰,来多少自己敢要多少。
“请!”程宗扬举起酒樽。
秦桧笑着接过酒樽,“秦某与鸿胪寺诸位贤达饮一杯!来来来!满上!这位尊驾,你们可不能因为我们兰台都是些穷酸文人,就看不起我们兰台啊!”
一众达官、文士的筵席是汉国传统的分餐制,列席而坐,繁而不乱。另一边的武者却另一种风格。这些武人大都是经历过血战的宫中护卫,他们拼上性命立下累累功劳,如今大功告成,不仅如愿拿到丰厚赏金,而且军中缺员无数,前程也是大好。一众勐士聚席豪饮,有如长鲸吸水,程宗扬赶来时,席侧已经堆了一堆酒瓮。
这会儿新郎倌过来敬酒,众人大声叫好,然后一通勐灌,让程宗扬险些没扛住。最后靠着老敖、刘诏、吴三桂这些能喝的好汉连番挡酒,才算撑了下来。
由于前来道贺的客人极多,殿前的空地上也铺了红毯,设好帷帐,用来分置宾客。程宗扬逐席敬酒,到了其中一席,有人长身而起,笑道:“恭喜程侯。”
程宗扬一怔,“赵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咱们自家兄弟,去内厅!一会儿好好喝一杯。”
“别啊。”旁边一位宾客戴着兜帽,只露出半张脸,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我专门把老赵拽来陪我的。”陶弘敏小声道:“里头熟人太多,我不好露面。”
程宗扬失笑道:“陶五爷,你那点事早就平了。”
陶弘敏头摇得拨郎鼓似的,“安全第一,安全第一。要不是你大婚,我早就熘了,要不就躲在会馆里头,老实当个缩头乌龟。”
“回晴州?”
“可不是嘛。我得回去找帛十六算账去。”
“你这回……亏得不少?”
“亏那点钱算毛啊。”陶弘敏毫不在乎,“你这一封侯,我亏那点钱全都算捞回来了。”
程宗扬大笑道:“怎么着?五爷准备好了要大赚我一笔?”
“还用问?把你在舞都的地给我一块,咱们两清,我回去也好交差。地段可不能太差了,回头我还跟你做生意呢。”
“好说!”程宗扬回过头,“赵大哥,你呢?”
赵墨轩朗然一笑,“算我一份。”
“好!等我忙完,咱们一起舞都好好商量。”
陶弘敏一拍大腿,“哎呦程哥,你这个朋友我算是交着了,当了侯爷,还是一点架子都没有。等看好地,我给你弄条街出来!”
程宗扬一边劝酒,一边不时有人过来敬酒,他来者不拒,酒到杯乾。一路喝下来,到了商贾们所在的西花厅,程宗扬没敢直接进去,先让人拿了壶凉茶,压压酒气,却听见那些商贾正在里头破口大骂——骂的是宁成。
宁成作为帝党干将,知名酷吏,在推行算缗令时,对商贾可是下了狠手。洛都有名的大商贾鹿玉衡,就是被他一手破家,在他手中倒霉的商家不计其数。幸好洛都之变中,帝党烟销云散,才让这些商贾逃过一劫。
眼下朝廷废止算缗令,又取消了对商贾的限制,但想起在算缗令中破费的钱财,不少商贾仍是余恨未消,在席间对宁成破口大骂,甚至还有人商量着出钱出力,追杀宁贼。
宁成逃得连自己都找不到,程宗扬真不信这些商贾有本事把宁成挖出来。他揉了把脸,正待入内,却被班超拦住。
秦桧在前面与宾客周旋,这会儿跟在身边的是班超和程郑。两个人互相打了个眼色,班超略一点头,然后排闼入内。
几名商贾说得性起,忽然“呯”的一声,一条烤羊腿砸在桉上,杯箸纷飞。
“我就奇了怪了。”班超盘膝坐下,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刀,剁在羊腿上,一边切一边说道:“今日是主上大喜的日子,怎么偏就有人这么不识趣,在喜筵上尽说些不吉利的疯话?”
他剔下一块肉,用刀尖挑到叫嚣最响的吉策面前,“到底是见不得府中的喜气,有意触主上的霉头呢?还是喝多了,得意忘形呢?”
吉策脸色煞白,额头冒出一颗颗冷汗,却连擦都不敢擦。
洛都文士数以万计,班超在其中原本毫不起眼。洛都之变中,他作为说客游说桓郁,却在军中悍然出手,亲自斩杀刘、吕两家使者,将唯一建制保存完整的胡骑军拉到长秋宫一方,为长秋宫最终取胜立下大功,不仅胆气过人,而且智勇双全,如今已是声名雀起。
被他一盯,吉策很有一种尿裤子的冲动,哆嗦着说道:“喝多了,喝多了,说的都是胡话……”
班超刀尖一抖,将羊肉甩到吉策面前的碟子里,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刚烤好的羊腿,慢慢吃。”
吉策一声不敢吭,赶紧埋头吃肉。
班超收起短刀,起身走到田荣面前,长揖为礼,“班某见过公子。”
田荣慌忙起身,“岂敢岂敢。”
商贾在汉国饱受歧视,田荣虽然身家亿万,童仆成群,但在场面上,还从来没有被一位文士称为公子。
班超笑道:“田公子出身青白,长干优长,宫中已经有旨,选公子为郎中。
将来随侍天子左右,可是要辛苦公子了。”
田荣怔了一下,随即惊喜交加。他一个商贾,往日奔走豪族门下,也多是跟门房、管家之流打交道,轻易见不到主人。郎中职位虽低,却是天子近臣,与天子朝夕相处,这等境遇,直如做梦一般。
迎着一众商贾艳羡的目光,田荣一揖到地,“多谢尊上!”
班超笑道:“这是宫里的旨意,与主上可没有什么关系。”
班超记性极好,与不少商贾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也能叫出名姓,记得对方所做的生意,与众人一番交谈,席间方才略显僵硬的气氛很快就活跃起来。
程宗扬在外面听得清楚,向程郑投了个询问的眼色。
程郑道:“这些商贾被官府压制得久了,都有些小人心性,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如今乍然得脱,一来得意忘形,二来小人得志,就他们刚才那番话,在喜筵上就是失礼。若不敲打一番,将来必然生乱。”
席间众人正谈笑风生,外面有人喊道:“舞阳侯到!”
程宗扬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大步进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