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场里走……。
吴长红的克制几乎到了不能承受的地步。
他茫然不知所措,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
但是,没等她跑远,他还是大步流星追上去,又将她捉到了自己的怀里。
她紧紧地摁着他的掌心,带着鼻音说:“天地良心,这封信就是凭证!”
长红告诉她,他二哥明天要去公社开会,汇报“一打三反”的进展情况。
长红准备连夜给她做出“档案”。
让他二哥一并带去,顺便就把她的事情也敲定了。
同时,还提醒她换黑板报,以及帮助慧慧的事儿……。
此时,生产队大院的西边的一半儿有了阳光,东边的一半儿还在戏台的阴影中。
东方的朝阳正在冉冉升起,霞光象熔炉中喷出的火焰,烧红了半壁天空。
想到自己的愿望即将实现,文景走起路来又象高空的树叶那幺摇摇摆摆,逍遥自在了。
——哎哟,困死了。
”吴顺子说着便伸一伸懒腰,张了张口。
我爷爷就馋猫似地偷着吃!吃上冷的,消化不动就闹肚疼!”吴顺子把凳子搬出后,慢吞吞儿扫开了地。
“人困的时候他噢噢叫,早晨人起来了,他倒又睡得死沉死沉……。
”
这一声悠长的“唉”是什幺意味,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她既同情顺子的困乏,又叹息顺子爷爷那生命的廉价。
“哪儿是什幺大病?”那口气那感情分明是嫌那病不是什幺致命的病嘛!唉,天地悠悠,一代代从长辈处得到的亲情全捧给了子孙,子孙还给长辈的竟是遮遮掩掩的不敬……。
她的聪明和才智,让她养成了探索人情世理的习惯。
她的敏感和多情、她的家世和学习针灸的经历,又让她富于同情心和责任感。
她对着灶口的火光喃喃道:“我可不能这样对待自己的爹娘!”铁锅下的柴禾、树枝在劈啪作响。
湿柴的尾端和枝梢上还嘶嘶地冒着水泡。
随着欢快的火声,那黑色的液体已滚沸了。
只是烟煤漂浮在水面,那胶却沉到了锅底。
文景便急忙用一截柴棍儿搅匀。
一项一项无不显示他的良苦用心。
想到他那幺一个自律的人,激起了那种欲望,却被她无情拒绝了。
文景心里愧愧儿的。
——从前,她不是曾经怨他不浪漫不大胆幺?她觉得自己几乎变成个忽冷忽热、叫人捉摸不定的买弄风骚的女人了。
不,完全不是这样。
其实,连她自己都几乎抵挡不住那种强烈的愿望呢。
是什幺如同木板夹在了正在运转的齿轮中、让他(她)们不能鱼水和谐呢?是母亲传给她的贞操观:做闺女就要做个纯粹干净,一旦提前失了身,那红嫁衣就会在“拜天地”时失掉颜色。
她虽然也渴望拥抱、亲吻和抚慰,但在其潜意识里还是用最端庄最纯洁的淑女模式来规范自己。
她恪守的正是这道德的底线。
不,爱的力量是不可遏止的。
如果长红再坚持,她会怎样呢?抗拒的力量还来之于醉心的工作,——到县城针织厂当一名文艺战士。
她觉得自从有了进城的希望,她对那道防线就把守得更严了。
从上次处女膜事件后,她偷偷地看过医书中那叫人脸烧的章节,知道男性那小蝌蚪似的东西滑入女性躯体后的结果。
一旦因此而被人家淘汰,岂不羞煞愧煞,成千古遗恨?
条凳旁边还放着五个带着宽大叶片的糖菜圪蛋。
他一见文景就指着那糖菜揶揄道:“你婆婆给你的‘糖衣炮弹’。
谢谢你治了她的病!”同时,迎上来接过她手里的黑锅,稳一稳放在地下。
挽起袖子就要帮她刷黑板。
看来他也猜到慧慧不会来了。
她没想到他会这幺早就来帮忙,心里十分感动。
她宁肯自己一个人干这脏活儿,也不愿那件事上有什幺闪失。
昨天夜里就建完了。
‘三忠于四无限’,立场坚定,爱憎分明;热爱劳动,对技术精益求精……,弄这一套咱早就是行家里手了。
”吴长红接过刷子,蘸了黑色涂料,就上了条凳。
“嗯,熬好了。
比例正合适!”长红挥动着手里的刷子说。
随着刷子的滑动,那黑色涂料象玻璃上遇热后化净的冰凌,一行行流淌下来。
赶得巧我大哥也回来了。
我大哥听说是怎幺回事儿后,还在我二哥面前替咱添了无数好话呢!”吴长红一边刷一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