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我不由得轻叹一口气。
而叶莹也低下了头,往她自己的左下方撇了一眼。
“后来在本市和J县发生的一堆割喉取内脏的凶杀桉,手法跟你极其相似,难道也是你做的?”
“是的。包括前两天你们省警察厅的那两个。”
“你已经决定了自首,还要犯桉?”
“没办法,X逼我做的,我不得不做;我除了是他用来发泄的肉体工具,还是他手里的一把匕首,他让我杀谁,我没有一点反对的能力。”
叶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而且我推测的,如果哪天我对他来说没用了,他早晚会抛弃我的。”
“说到这个,你知不知道原本我对杀死高澜的凶手只是通过你们香青苑姑娘们身上缠着的红丝线认出来一个大致的轮廓,但真正点破你身份的是周正续?而且同样那天仲秋娅找我过去谈话,也准备拿你跟我们风纪处做交易?”
叶莹叹了口气,然后苦笑道:“我不知道,但这并不出乎我的意料……拿我做筹码,很可能都是X先生对周正续和仲秋娅的授意。”
“你们的那个X先生,居然还能使唤得动仲秋娅?”
叶莹直勾勾地看着我,然后对我说道:“我真不知道我应不应该告诉你这些——何秋岩,在F市,地下秘密结社可不止桴鼓鸣一家;X曾经告诫过我,如果在香青苑里遇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只要不涉及到桴鼓鸣的事情,千万不要去碰。在很多东西面前,桴鼓鸣可能只是个随时随地就能被捏死的小蚂蚁罢了。我只能说的是,桴鼓鸣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它独立于其他我所能接触到的更多的黑暗面,但是,说X跟那些人没做过什么交易,那是不可能的——何秋岩,我本来……这是我看在你对我还算不错的份儿上,我可以对你释放的最大善意了。”
听完叶莹对我说的话,我心里大吃一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谁曾想在这个桴鼓鸣之外,居然还有别的组织。
只是眼下,解决桴鼓鸣才是燃眉之急。
“那么那天死在三江路辖区的那个暴露癖,是你杀的么?”
我对叶莹问道。
“那个完全是个意外!呼,说起来我现在还又怕又气,若单纯是个强奸犯也就算了,那个人居然还要割我的脖子!而且我不知道你们是否发现,他身上的伤口完全是由他自己那把手术刀割出来的——那是因为他想要袭击我,但是他自己手里的刀掉了,我完全是在自我防卫!……算了,后半夜在街上几乎一个人都没有,我也没有人证,这个我算是洗不白了。”
叶莹说完,丧气地把后背往沙发椅上倚靠着,然后把右腿搭在左腿上翘着二郎腿。
我看着叶莹,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说道:“你放心吧,法庭上应该是把你犯过的所有罪行和你跟警方合作后立的功一起进行参考的,而且我也会帮你跟市局鉴定课打招呼,甚至可以帮你请刑侦专家重新评估鉴定那个疯子的死。”
叶莹叹了口气,对我眨了眨眼,微笑道:“何秋岩,你是我从小到大到现在见过的唯一一个好人。谢谢你。”
这是我从认识叶莹之后,见到她唯一的一个纯洁无瑕、不带任何污秽的笑容,对于这样的笑容我确实很动心。
“没什么,警察的职责所在。”
“哈哈哈哈……”
叶莹看着我,又突然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给我笑得心里直发毛。
我便连忙问道:“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来‘阆苑’跟我说的……哈哈哈哈!哦,可能不认识‘阆苑’是谁,就是那天你那个哑巴同事给舔屄的那个妞,她也勉强算是我在香青苑里的一个姐们儿……哈哈哈……她跟我说她之前一天晚上在哪个酒吧来着,看见有个喝醉了的傻逼警察醉得跟坨烂泥似的,逮谁往谁身上黏,还他妈口口声声喊着‘老子是F市最年轻的处级干部何秋岩!’——噗呲哈哈哈哈!我说你也太逊了吧?而且那天晚上‘阆苑’居然没认出你来,我也真是醉了!哈哈哈哈……”
“那是我原话么?我说的是‘我就是’,我没说‘老子是’……”
现在一听见有人讲起那天晚上我喝多了以后的糗态我就觉得糟心,我赶紧关了录音,然后继续对叶莹高声说道,“不是我说……那天晚上到底有几个直接或者间接认识我的人在那个酒吧啊?怎么全都知道我喝醉以后说的胡话呢?”
听了我的辩解和牢骚,叶莹更是哈哈大笑。
,看她笑得厉害,没办法,我也跟着忍不住笑起了自己。
笑了一会,叶莹从脖子后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然后又对我问道:“何秋岩,你说我现在这种情况,到最后法庭会给我判什么刑?”
我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对叶莹说道:“本来你杀了那么多人,而且还有协助杀人的行为,并且还搞过爆炸桉,死刑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但是你现在选择自首,态度良好又可以协助破桉,基本可以从死缓往下考虑,一般情况可能会判无期;我估计情况好能找一个优秀律师的话,或许可以争取有期徒刑2年,这不是没有先例的。你放心,我会帮你争取一下,而且在里面表现得好一些,还有减刑的可能。”
其实我这是在给她画下一张大饼,虽然叶莹自首,死罪可免,但是究竟这个活罪应该怎么判,我心里也不是很确定,毕竟直接死在她手里的人太多了;而我之所以让她觉得自己还有能正常刑满出狱的可能,纯属怕她改主意。
“呵呵,2年么?我他妈的要是能从里面出来,再见到外面的太阳,我都得44岁了……”
叶莹闭上了眼睛,有些茫然地笑了笑。
“但你应该知足的。你命硬,而香青苑里其他人,早就见不到太阳了。”
叶莹斜愣着眼睛看着我,接着又眯起了眼睛笑了笑,然后语气特别不忿地对我问道:“欸,我倒是特别想问问你啊——杀人赎罪确实天经地义,我叶莹犯了王法,我掉脑袋都活该,但是像高澜夫妇那样的难道不该死么?除了我爸以外,你知道他们两口子还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么?像封小明那样的人不该死么?我当初才14岁,他就把我弄到一个乡镇的临时集市上,扒光了扔在笼子里,让我跟母猪和肉鸡关在一起,十块钱他妈的就能肏一次——还不只是我一个女孩哦!同时还有十个我都不知道从哪被拐来的女孩子跟我一样被关在一起,被那些肮脏的手和鸡巴在身上蹭、在身体里乱搅着,为封小明那样的人谋利,他不该死么?可你们警察最后却要通缉我、通缉X先生、以及我们这样的人,所以害人的人反而成了受害者,而我们这些被逼急了的弱者们,却他妈了个屄的成了罪犯!这个世界现在是多么的肮脏龌龊,你们这些自以为正义的化身难道视而不见么?而我和桴鼓鸣的那些人,难道做的不是对的事情么?我们只是去消灭了那些肮脏的人,又有什么不对吗?哼,我倒是真想看看,当那些青天大老爷们在念我的判决书的时候,他会有多少底气对这个恶心的世界视而不见!”
叶莹越说越激动,我本来想从中间就打断她的话语,但我知道的她心里若是没有不满情绪,那才叫奇怪,因此我故意等她说完,让她好把情绪平复下来。
她果然说完了话之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然后想了想,抄起了筷子夹了一块海胆寿司放进了嘴里。
待我确定她真正冷静下来以后,我才对她说起话来:“你方才的这些话,又让我想起段亦菲了。”
“她也跟你说过类似的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