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们听见太多了。
这种事情真要扰乱女人芳心的,她们都该没心思干活儿了。
母女两个奴隶在那时候都已经换用铁针,她们正手脚麻利地往白女人的胸脯上扎刺出字迹轮廓。
她们每写完一段就会先扎先染。
哦……对了,还有啊,公主再对她的男孩们说,数一数已经刺过多少个字了。
每过二十这样,拔掉那人一颗牙吧。
咱们骆公子肯定觉得她身上都写满圣人语录了,哪还用得着说什幺白鬼子的鸟语呢?被拔掉牙齿的时候船长女人还是会发出尖叫。
在那一整夜里她每隔一段时间发出几次尖叫。
白女人是个从水里来的对手,易是在示威。
她要告诉大湖说她打赢过。
不过我是到以后才弄清楚的,易在那天晚上的各种作为也许都有不止一种的理由。
易没有答应让我把瞳和菡一起带走。
当然,那是说如果我们明天还活着。
我们知道神总是喜欢很多人的血,可是犀牛和象牙那种事……谁知道呢?我们是凡人,我们不能对神开太大的玩笑。
巴人公主说,要是神不喜欢了,你知道我会怎幺死吗?我送给你一个阿菡,要是神不喜欢的话,它可以让我死。
可是我只有一个人,我没有第二条命去帮你换瞳妈妈了啊,难道你想把咱们可爱的小藤妹妹也搭进去?易又笑了。
而我要到多年以后回想起来,才能认识到那个笑容的恐怖之处。
那天晚上没有人知道月亮有没有重新变圆。
因为早晨以前满湖上弥漫开了大雾。
天还是会亮起来,我们能够见到的世界里只有雾和水。
我们没有在第二天里被水淹死,但是在那一整天里我们极目四望,能够看见的还是只有雾和水,还有我们楼车前边,楼车后边,蜿蜒不见头尾的人口和牛马。
菡和瞳仍然在写和扎刺,白种女人已经被翻过面去,口鼻朝下。
往她的右边肩胛骨头上开写的是:见富贵而生谄容者,最可耻;遇贫穷而作骄态者,贱莫甚。
居家诫争讼,讼则终凶;处世诫多言,言多必失。
书奴展腕大写,字体也突然变作狂草:”勿恃势力而凌逼孤寡;毋贪口腹而恣杀牲禽”.而后她恢复成为行书。
到这里已经有了五十八个字符,于是女人船长又被抓握住满头金黄的长发拖拽起嘴脸来,撬开嘴唇接连着拔掉了三颗牙齿。
所有的人口和牛马在水里吃,在水里睡。
我们在易公主的楼顶花园上守过了两夜和两天。
两天以后的第三个傍晚满湖水汽升高上去变成了云朵。
我们在满天的火烧云层以下看到有泥土和草,它们离开水滨向高处延伸出去变成陆地。
在广大的草原漫坡之后,蜿蜒伸向大陆尽头的长山余脉上,覆盖着重叠错杂的森森林木。
从浅水里碌碌滚动上岸去的八个车轮辐条里,编织进去八个赤裸女人的腿和脚。
还有很多死掉的女人在沿路上扔进了水里,因为没有空地挂她们的身体了。
在经过了那幺久的孤单路程之后,我们才第一次在湖畔见到了很多其它的人。
正如易在她的誓愿中表达的那样,巴人是在湖水周边生长的民族,但是他们也需要树和土地。
他们国家在这个接近蚌城港口的山林中设置有采树营地,可以为蚌城的海运修造提供物料。
伐木和运木仍然是需要大量劳力的行业,供给奴隶们居住的木制笼屋几乎是成群连片地布满了半座坡地,房屋近旁耸立起一座一座的原木堆垛。
泛黄的湖水已经上涨到了距离他们住所和堆场不足半里路的地方,而整座工场的木奴们仍然在监工的严厉管制之下继续劳作。
因为按照往年水情的常理,关闭工场的规定时间还要等到一个月之后。
易的宫殿摇摇晃晃地行驶上斜坡,停止在湖边高地的坡梁上。
和平日行程里的每一晚宿营相同,我们周围的大片荒野立刻变成了一座喧闹的城市。
而工场当天的的劳动还没有结束,奴隶们正在将砍倒的大树从更远的森林里运送回来。
那是一条由绵延不断的男女裸体,脖颈和脚下的铁链,以及他们搬运的巨型树干所组成的宽阔大路。
这条道路从远处山脉半腰延伸下降,跟随地势几经起伏之后,才经过我们的车边通往木材堆场。
那些大树的圆周是一个男人都不能独力合抱,更会生长到数丈高度,每一根原木都要依靠近百名人工使用粗长的绳缆奋力拖拽,历经几乎半天才能走完大概五里的路程。
由于连日浸润的雨水,一路碾压擦划的重柱小枝,再加上层层踩踏过去的纷乱赤足,他们的道路已经变成了一条深入地平两尺,宽不止一丈的泥浆沟渠。
人,以及树,在浆水中翻滚跌爬,不论男女,从体到貌,都是像极了一群地狱下的小鬼。
跟在岸沿上的监工们完全没法分辨出青红皂白,挥起长鞭浇花一样的泼洒下去。
反正就是那幺首尾五里的永远人生路,只要能有本事少用两刻三刻的爬完一次,就能少捱到五下十下的鞭子吧。
还在这天傍晚我们弃水登陆以前,白人女船长的身前身后已经扎刺完毕一篇手书的朱子家训。
按照字数,她的牙齿也被完全拔光了。
易公主想起来要问一句,她身上的这些……摸摸没事吧?凝血以后就不会有大碍了,瞳回答说。
那就好,把她弄到湖边上洗洗,又是墨又是血的。
洗完以后抬去轮换几辆车子,每车放过……半个时辰吧。
今天大家整晚都干活的,到她停下站来,正好就让那些个管车子的歇一歇啦。
留下你的舌头多用一个晚上。
易低头告诉白女人说,等到明天早上才割。
今天车外的夜中点亮了各种灯火。
从水畔延伸向着山边的是路灯,伐木奴工正在通宵赶运林中剩余的木料。
移动城市的每一座运货楼车前都树立起来高大的树桩,上面燃烧着桐油树枝的熊熊火把,拖车的奴隶们正把原木装进货仓。
依照着大湖水势的最新情况,公主已经责成林木工场提前撤营。
四肢钉死在木架上的白女人,是使用绳索系住木头框架吊放下去的,她慢慢落下四层楼房的时候一直在痛苦地扭动身体。
从那以后,每过半个时辰都会从夜中响起一阵低沉滞重的呼喊声音,好像是得到了恩准休息的奴隶们正在向公主致敬。
终于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关于我们四个人的问题。
公主和我,还有小藤,我们站在宝塔底下。
瞳和阿菡已经默然的并肩跪立在小桥另外那头的花园里边。
易问我,你不反悔吧?啊……不能反悔吧。
我说,我不想让你的神把我吃了。
可是我还是不知道该用那堆东西买下哪一个。
易确实没有用这件事来为难我。
她是个有点疯癫的姑娘,可是当然一点也不傻。
她问她们,你们谁去死?菡在害怕,她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