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用在一朝。
无论如何知道各人平安,总算放下心头大石,现在只有剩下雪怡。
「你放心吧,雪怡不会有事,你的女儿比你想像中的更要坚强」小莲两手搭在围桿远眺着海面,目光若有若无的不知道望着哪一方向:「昨天一时情急,我也担心她会想不开自杀,但连最难过的日子都煞过去了,我相信没有其他事雪怡是跨不过去」 「最难过的日子?」我紧张起来,重覆昨日的问题:「小莲,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幺事?昨天你说这段日子受过的委屈和教训,是怎幺的一回事?」 小莲没有直接回答,把话题转到另一边:「那时候设计你去派对,目的当然是要折磨你。
你是一个没有勇气的废物,我知道以你的性格,是一定不敢走到雪怡面前」然后望着我幽幽的道:「但我也有一刻会想,万一真的给雪怡发现,也许不是一件坏事。
事情总要有结束的一天,雪怡在世界就只剩下你和伯母,父母的爱,或许可以带她走出迷宫」 「小莲…」 「不说太多了,别以为我跟你很好,在我眼中你仍是禽兽不如的男人」小莲扬起眉毛,脸上摆着一副轻蔑表情。
「对,而你在我眼中,永远是善良的小莲」我慨叹道。
小莲不理睬我,自顾自转头离开,留下我独个望着茫茫大海。
「雪怡…」 这个下午雪怡没有回来,我甚至有种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女儿的恐惧,每分每刻,脑里都是她的脸影。
整天杳无音讯,本来没怎在意的秀娟亦开始担心起来,拨过好几次女儿电话也没有接通。
终于晚上九点,等了几个世纪的门铃才响起得救般的铃声。
我从没有过如此急躁,冲上去打开家门,期待那并不是一个令人落空的愿望。
「我回来了,爸爸…」 是垂着头的雪怡,看到女儿,我的眼眶一瞬间注满泪水。
「你回来了…雪怡…」 每个曾有子女出走经验的父母都会知道,孩子平安回家已经是最好结局,你不会责怪半句,甚至不敢过问他到过哪里,生怕触动年轻人纤细的情感。
特别当对方是女孩子,这种问题便更难开口。
雪怡身上穿着的仍是昨天的米老鼠粉蓝外套和丝质长裙,沾上污泥的裙边显示昨夜她也许是在街头渡过,我心痛不已,连忙着她往沙发上休息。
「吃过晚饭没有?昨天的汤我翻热给你好不好?」秀娟态度和善问道,雪怡没有回答,像个木偶娃娃的坐在沙发上不作一声。
我想逗她说话,又怕刺激到她的情绪,儿女走了歪路,有时候父母是比他本人更诚惶诚恐。
「汤可以了,小心热」不久妻子把鸡汤奉来,雪怡没有做声接过汤碗,放在青白的嘴边呷了一口,忽然一条眼泪从眼角涌出,直流在乾燥的脸蛋上。
「没事吧?太热烫到了吗?」妻子大吃一惊问道,雪怡猛力摇头,继续一口一口喝着热汤,眼睛泪水没有停地不断流下。
她没有拭抹,只让眼泪滑过脸颊,滴落在身上米老鼠的图案上。
「雪怡,你没有事嘛?」不知就里的秀娟看到女儿这个样子比我更担心,雪怡把汤全部喝完,抬起头把汤碗递给母亲时,那滚滚而流的眼泪更是有如雨下:「对不起,妈妈…」 「你干幺道歉了?别吓妈妈啊,雪怡你没事吧?昨天发生什幺事了?」秀娟被女儿这个不寻常的表现吓得手忙脚乱,雪怡看了母亲一会,把目光又放在我脸上,几秒后,咽呜地说:「女儿不孝,有负爸妈期望,这一年多里…我…我…我在做援交……」 「援…援交…」妻子听到这个词语目定口呆,几乎不能站稳。
我也是吃惊不已,如何没有想到雪怡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向我俩告白。
「对不起…爸爸…妈妈…你们还会认我是女吗…你们还会原谅我吗…对不起…爸爸…妈妈……」 雪怡泣不成声,而我和秀娟则只有发呆,一时间没法接受这既成事实。
这天是我家最伤心的日子,妻子没再说什幺,连安慰雪怡的话也没有半句,把碗筷收拾好便独个回到睡房。
我明白她的心情,如果不是早知道实情,大慨我的反应会比她更强烈。
女儿是援交女,世界上没有几个父母能以平常心去接受。
「洗个澡便好好睡,有什幺话明天再说」我叮嘱女孩一遍,回房安抚秀娟,和猜想一样妻子在床上以泪洗脸,我上前去坐到床边,搭着她的手默语无言。
「援交女,是不是跟男人上床那些?」秀娟明知故问的向我问道,我苦涩点一点头,妻子忍不住放声大哭:「那不即是妓女?我做错了什幺?为什幺会生一个当妓女的女儿。
我以为她至多在外面偷偷认识男朋友,怎知道是去卖淫」 我尽力安慰道:「你别激动,先冷静下来,雪怡现在的情绪很不稳,不要让她知道你在哭」 「别激动?知道女儿卖淫哪一个做母亲的可以不激动?昨天才说相信她不会走歪路,今天就告诉我她在做鸡了,我家有亏待她吗?有缺少钱她花吗?为什幺要做出这种有辱家门的事?我要去打死她!」 秀娟愈说愈激动,从床上站起想要冲到女儿房间。
我赶紧按停妻子不让她走出睡房,她从案头拿起闹钟杂物抛向房门,嘶声大叫:「你滚!立刻给我滚出去!马家没有这样一个败坏家声的女儿!」 我用力按着妻子肩膀吼叫:「冷静!别让一时冲动坏事,你舍得失去雪怡吗?那是我们唯一的女儿!」 母爱比天高,口里冲动,其实最伤心的便是她,秀娟听到我的话整个人软了下来,无力地挨着我饮泣:「呜呜…那怎幺办?老公,我们以后怎幺办?」 「没事的,我相信雪怡,她一定是有苦衷,她是我们女儿,我们要相信她…」 我强忍眼泪说。
秀娟声泪俱下哭了一段很长时间,到筋疲力尽,我把她安放床上盖好被单,摸摸额头微烫,看来是太激动至有点发烧了。
到客厅倒一杯开水放在床头,总算暂时平伏。
我轻步来到雪怡房间之前,木门半掩,静稍稍推开几分,女儿躺在床上,藉着窗外月光倒影,看到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仍是张开。
我放轻力度,轻轻拍门问道:「可以进来吗?雪怡」 雪怡身体给被单盖着,手臂搭在被单之上,她缓缓点了一下头,我吸一口气,收拾心情步进女儿房间。
「妈妈…很生气吧?」雪怡的语气毫无抑扬顿挫,我叹息道:「伤心当然有,毕竟是叫人吃惊的事情」 「爸爸,昨天你为什幺在哪里?」雪怡继续向我问道,这是进来前预料之内的问题,我坐在女儿的木椅上回答说:「昨天在助养院碰到小莲,下了一场大雨她感冒了,我送她回家。
后来打电话给你,听你声音好像喝醉有点担心,于是和她去的士高看看情况」 「小莲…有没有跟你说些什幺?」 「没有,她什幺都没有说」 「爸爸…」雪怡顿了一会,再问道:「你是不是很久之前…已经知道…我在援交?」 「雪怡…」女儿这个问题叫我很难为,我不知道这是否坦诚一切的好时机。
万一反过来刺激了她的情绪,恐怕变成弄巧成拙。
「为什幺这样问?」我没有回答,把问题抛回给她,雪怡淡淡然说:「我觉得爸爸你的反应很冷静,好像不感到意外」接着从床上爬起来望着我说:「是不是小莲告诉了你什幺?」 「没有,小莲真的什幺也没说。
我也很意外,但当时的情况你和蔚蔚的安全更重要,其他的事都没心情去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