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顿,接着说,「我明白你致力于改变山
村现状的宏图伟愿,但只凭你 一个人的力量,还是远远不够的!这几年,也是辛
苦你了,家里一定还有丈夫和孩子在等着你吧?别执着了,快回去团聚吧!」
小洁说:「我们还没有孩子!」
老校长说:「那也不能长期滞留在这里啊,要是这样,让我于心何忍?毕竟,
这里不是你真正的家啊!」
小洁已经忘记了家原本该是有什么样子的,长期在外奔波的人,早已爱上了
在路上的那种感觉。忽然,她的心里萌生了一个念头,稍纵即逝,却还是让她不
由地颤抖了一下。她知道,要是把这个念头和晓虎去摊牌,他一定不会同意的。
小洁说:「这次行程我还有一个星期结束,等回去之后,我再好好想想,接
下来的日子,该如何帮助孩子们?」
老校长叹息一声说:「杨老师,你可真是个好人啊!相信孩子们长大以后,
一定不会忘记了你的恩情!」
「说起恩情,该是你对这里的贡献才是!像我这样,根本不足一提!」小洁
谦虚地说。
老校长笑笑说:「你也别把我捧得太高了!这几天,我回老家的念头愈发浓
烈了!也许是年纪大了,也该叶落归根了!只可惜,我走之后,这里的 教育事业
就要荒废了!」
小洁沉默不语。
第二天,大雨倾盆,疯狂扫荡的雨点就像一场龙卷风,在空旷的原野上肆意
挥洒蹂躏着。西部少雨,如此狂风暴雨,实属罕见。干涸的地面已经被濡得湿透,
沙层上不停地冒着气泡,仿佛下面有什么东西会随时冒出来一样。
雨天来上课的学生总是很少,小洁看着教室里三三两两的学生,不觉有些失
落。此时她心里的愁绪,也与天地间连绵不绝的雨点一样,没有终点,没有尽头。
老校长的一番话打击了她的信心,让她也萌生了退意。
可是坚持了这么久的支教事业,又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小洁的心里很乱,乱得就像一团麻。
「好了,我们不等其他人,」小洁在 窗口愣愣地站了很长时间,直到扑面而
来的雨点将她额头上刘海全都打湿,变得冰凉刺骨,这才回过神来,对孩子们说,
「下这么大的雨,他们想必也不会来了,我们开始吧!嗯……今天老师要讲的课
程是数学应用题……」
其他志愿者陆续退场,只剩下小洁 一个人,她肩负起了教授孩子们语文、数
学、美术、体育等几大课程,虽然有的时候老校长也会来帮帮她,但他毕竟年纪
大了,身子骨已经吃不消超负荷的工作了,大多数时间,还是小洁 一个人在坚持。
忽然,教室的门被推开了,挟着风和雨,一起灌进教室里来,把放在讲台桌
上的一些课程文件,全都刮得纷飞凌乱。
「啊!小蔡……」小洁吃惊地叫了一声。
小蔡迟到了,就像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畏惧地站在门口。他的身上披
着一件几乎全是漏洞的雨衣,扑打下来的雨水往他身子里直灌,冻得他簌簌发抖。
他看上去好像刚刚才到教室门口,可是站了不到几秒钟的时间,脚下已经淌
成了一个水潭。
「杨老师,对不起,我又迟到了……」小蔡低声地说。事实上,小蔡上课经
常迟到。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由于他的爸爸。阿贵是个蛮横的,残暴的,
毫无同情的父亲,对待自己的儿子就像对待牲口一样,他要求小蔡每天在出门之
前,都要为他烧好当天中午的菜,要不然,就不允许小蔡出门。在爱心协会支援
最热闹的时候,也给阿贵上送了不少的衣服和物资。按理说,那些东西,足可以
保证他们一家的生活质量有所提升,至少不至于让小蔡给饿着。但是阿贵却把这
些东西都带到了镇上,去换了酒喝。阿贵喝的酒越多,性子也就越喜怒无常,动
不动就打骂孩子。
为此,小洁三番五次上门理论。她做的思想工作也并非没有一点用处,至少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能让阿贵稍许收敛一点。几天之后,又恢复了常态。
小蔡把雨衣上的帽兜摘下,小洁不由地吃了一惊。小蔡的脸上,竟然青一块,
紫一块,眼角甚至还破了点皮,伤口处看上去血肉模糊,还没结痂。
「啊!小蔡,你爸爸是不是又打你了?」小洁拉着小蔡的胳膊问。
「嗯!」小蔡的脸上仍弥漫着悲伤。
「真是个……」小洁忽然从肚子里冒出一大堆脏话和骂人的词汇,但在孩子
们面前,要是把这些脏话词汇一股脑儿都泼出来,难免有失师德,只能暂时隐忍
下来,「小蔡,你先去位置上做好,等下了课,老师就去找你爸要个说法!」
小蔡一言不发,乖巧地找到自己的座位,从书包里翻出一本湿漉漉的课本来。
小洁的数学课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她讲起课来,总是没完没了,但孩子们也
不讨厌她。毕竟来支援的老师们,没有一个像她这么负责任的。
一堂课下来,小洁有些口干舌燥,让同学们 自由活动十分钟,接下来再上语
文课。
这时,老校长找到教室里来说:「杨老师,一听到孩子们在院子里的喧哗,
我就知道你已经下课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接下来是语文课,要讲的是朱自清
先生的散文吧?」
「没错!」
「那就让我来吧!」
「那怎么成?」小洁说,「老校长,这里有我呢,你就安心地去歇息吧!」
老校长说:「你虽然年轻,但 一个人连续不断地上一天的课,身体也会吃不
消的。更何况,国语可是我的专长,你就先去休息一阵子,这里交给我吧!」
小洁见他说得在理,恰好自己也正想找个机会去喝口水,便道:「那就劳烦
校长了!」
回到教室隔壁的一间破旧屋子里,那里是所谓的办公室,曾经老校长和所有
的志愿者都挤在这一间屋子里办公。现在志愿者撤离,只剩下小洁 一个人,屋子
也就显得空荡荡起来。
小洁本想借着这个闲隙,好好地备一次课,让学生们听一堂高效率的课程,
但刚坐下,才喝了两口水,心里却总觉得不是滋味,好像还有什么事没办一样。
啊,没错!得给小蔡去要个说法!
不能纵容阿贵在继续虐待孩子,小洁也知道,阿贵这人有些油盐不进,但她
相信,只要自己坚持,就一定能让那个无赖改过自新。
小洁也没多想,从墙角抓过一把破伞,冒雨冲出了办公室。
雨点仍在放肆地挥洒着,让地上的沙土变得一片泥泞。小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