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他的注意力都在一件件卸下配饰的男人身上。波德里安对服饰的品位根据场合与人变化,今晚他为了讨舍库夫人的欢心,黑色蕾丝覆盖在外衣表面,袖口上排列着三颗闪亮的扣子;那位放纵的异国美人偏好罗切尼人领花下紧闭衣襟的风情,波德里安自然不会解开,除非需要服从命令的时候。蒂多了解那繁杂服饰包裹着的身体,健壮有力的肌肉线条,惹人亲吻的细碎斑点,那不是只属于他一人的珍宝,他在来此之前几乎做好与主人分享波德里安的准备,但是主人莫须有的负心人让好运气落在他这边,又一个独占波德里安大师的夜晚。
多一个,赚一个,被音乐大师抛弃的歌者就像多特蒙约路边断了腿的乞丐一样多,蒂多决定坐在柔软的椭圆床上,慢慢欣赏在他面前拆开包装的波德里安。
“对于一个男孩来说,这不是能听懂的情话。”大师却没有让他得偿所愿——批评了蒂多的选曲,波德里安连腰带都没松开,缓步来到床边,居高临下地捏着他的下巴,视线沿着纹进皮肤里的图案梭巡,像在掂量蒂多的美貌能在他人心中留下的重量。
“听说他的父亲曾为第一位在他面前献唱的演员倾心。”语带责备,大师精选出一件巧夺天工的作品,却在一天之内接连被人拒于心房之外。
“他并非他的父亲,”蒂多报以微笑,不卑不亢,“而且他的父亲也不知道那位演员属于自己的老师。”
而他的父亲,也不曾把整颗心都挂在自己老师身上。这句在心里默念的话便是禁忌,蒂多不想搀和大师与他的小鸟之间若有似无的追逐游戏,菲利兹的小心思不该夺走暂留此地的波德里安的注意。祝祭日的晚上,交缠的肉体与门外的男孩,莫名其妙的梦游与被迫中断的欲望,大师因为那响动推开他,披上睡袍的举止间便收敛了泛红的面颊与胸口,在深秋的夜色中赤着脚从门边将金发的孩子捞起来,稳稳当当地送走;没有只言片语,时间流逝久到蒂多以为夜晚到此结束,才迎来睡袍松散腰带挂在两侧的男人,波德里安似乎在思考,但他发亮的双眼和扬起的眉毛,让蒂多产生绝非寻常的预感。
“新的曼特林,世俗的歌剧,舞台中央的你……”创造的灵感侵袭着大师的躯体,热烈的激情自那赤裸的肌肤上奔涌而过,男人向他示意,“站起来。”蒂多沐浴在月光中任由波德里安的手指从他的嘴唇滑到锁骨一线,凭空设计起遥远的某一天,歌剧院舞台上的情景,那时的蒂多还不能相信,那个弱不禁风的男孩也在大师理想的画面中,纤细的手腕操纵着每个人的喜怒哀乐。
“躺下。”如今大师的手依旧从他的嘴唇滑过,在他的颈边停留,没有用力,就能使他乖顺地陷入柔软的床榻。波德里安的裁缝对多克尔梅风情没什幺了解,多特蒙约流行沙卡风格的细节,所以蒂多平齐的领口下面是一列细密的小扣,队列的尾端消失在轻软的腰带里;掌握节奏的男人俯身抬腿跟上来,修长的手指一颗接一颗地解开那些从卡古热海西岸送来的白水晶,蒂多在初冬的寒意中穿着单薄,光洁的暗色绽放开来,为波德里安绽放的画卷。
“您想享用我吗?”大师正以撩拨弦乐器的手法撩拨他,蒂多并不在乎他与波德里安在床上相处的方式,但在他眼中,波德里安自打初遇便是个会刺激最逆来顺受之人心底控制欲的家伙,偏偏这可恨的情人几乎会交给你一切特权只除却对情势的掌控。
“我是在享用你,每晚都是如此。”显然他们俩对“享用”的定义不同,大师那自以为是的薄唇缓缓吐出傲慢的言语,他们之间更改的位置和体势,不过是大师的尝试,大师并非常见的男人们那样固执,大师会选择他喜爱的方式来主导其他男人的欲望,“菲利兹的歌剧进展如何?”
“毫无进展。或许您可以为他,挑选故事,扶着他开始,新的旅程。”出于某种近似嫉妒的私心,蒂多跳过了布朗格的细节,那些有关音乐之与音乐天使的有感而发,少年的处女作确实飘荡在流产的边缘,又或可称作,少年尚未替它选好脱胎的母题。
“这不是我的本意。”大师否定了蒂多不大用心的提议,他看起来专注于在优美的线条上点燃火焰,可又忍不住说着关于另一个男性的事——可恨的情人,蒂多一次又一次地在波德里安这里认识到,理所应当的恶劣行径,反倒会像磁石一般将如冷铁般的心牢牢吸引。结束旅途的大师会表现出难以掩饰的焦躁,直白地揉弄蒂多的性器;他还记得自己初次在大师狂乱的抚摸中袒露身体,大师鼻间低哑的哼笑,仿佛在那之前就期待过其上会有跟他眼周相似的纹印。
蒂多没有令波德里安失望过,不论是对他体征的猜测,还是忠诚于欲望的反应。大师吻着他的下腹,吻着他的腿根,温柔的对待令蒂多想要直起腰来仔细观察这个男人突发想时眉间的弧度;可是大师不会出让主权,他被按了回去,对煽动邪念的恶魔,他仅有想象的资格。
他们之间是最简单的关系,纵使无处不在的美与刻意营造的情调会为他们每次会面蒙上截然不同的趣味,但他们之间不可能更简单了。就在今天,就在自由圣殿布朗格,当菲利兹在蒂多的眼底映出赐的羽翼之时,一种难以磨灭的迷思涌上心来,令蒂多回到与少年缘分开始的那夜,那时他明明深埋在波德里安的体内,但他无法从波德里安那里找到答案。
如果那夜我并不在您的卧室,他也会在梦中抵达您的身边吗?
像是窥见他脑海中回荡的疑虑,波德里安将他的分身纳入口中,打断他的思绪。唇瓣上的纹路从敏感的顶部蹭过,蒂多依旧被按在床上,只能抬手扶住善用舌尖的男人的后脑,从快乐的浪潮中分心犹豫,男人的意图与要求,究竟是否允许他更进一步地放纵在强烈的刺激里。
“……您是想,让我给他说几个故事吗?”有关菲利兹有关曼特林,如果这些终究不可能离开他们的床铺,蒂多不介意投其所好,光靠听觉就引发大师的欲念。按在他侧腰的手指紧了紧,温暖的天堂离去片刻,蒂多再次见到了波德里安湿漉漉的下唇,以及那冷淡的眼睛里因他身体上浮出汗水而满意的颤动。
“没别的意思。”音乐家的指尖从眼角来到他的嘴唇,“我只想堵住你的嘴。”
蒂多含住那指尖,轻舔着指甲保护下的粉色软肉,充分赞同大师的决定。他有很多故事可以告诉刚出笼的小鸟,保证每一个都是那幺新,让少年对未知世界满是探索的热情。
可是大师说,我要堵住你的嘴。他将保持沉默,全心全意地沉浸在波德里安为他准备的快感中;即使跟天使相比他只有获得世俗之乐的权力,但不知人间疾苦的天使终有一日会在有心之人的掌心翻覆间,堕入尘土。
堕落或是毁灭,这从来就不是留给蒂多的选择,所以才会更快乐。波德里安包裹着他低贱的欲望,喉间为他打开幻梦般的乐土,每一个暗示都在鼓励,鼓励蒂多的手中蓄积力量,紧抓在波德里安的发间,优雅与粗鲁一线之隔。即便此刻蒂多控制了节奏与深浅,那也是波德里安引诱的结果,他的节制与渴望,都玩弄在波德里安的股掌之中——没有深究自己的欲望,音乐家把乐曲都奏在蒂多身上,这多少有些反常,毕竟波德里安是个渴望温暖的人,陪伴为他消解无尽的寂寞,蒂多正是从他的旅伴成为他的侣伴——这一次孤独的旅行,他又是如何熬过来的呢?
波德里安达到了他的目的,蒂多没能细细追究,就溺毙在他衣冠楚楚不为所动的情事中,沉眠在熏香之夜,转醒过来已错过了舍库夫人精心安排的头两道早餐。
而大师,他换上有着暗红花纹的晨袍,微敞着领口,坐在一位半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