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白色的衬衫和格子马甲,裤子也是深棕色的格子,高筒马靴紧裹在笔直的小腿上。
可是在泥泞的壕沟里打过几个滚之后,身上也变成了一片狼藉。
「哦!呤唎,你来得真是太好了!」玛丽搂住呤唎的脖子说。
如果不是在战火纷飞的时候,这对奔放的西方人一定会当场来一个激吻。
可现在不是罗曼蒂克的时候,呤唎甚至没有这个心情。
他一脸悲伤地对玛丽说:「亲爱的,我的好朋友埃尔阵亡了!」「天呐!这可真是太糟了!」玛丽顿时也声音。
又是一连串炮火落在太平军的阵地上,中间夹杂着惨叫声,身体被撕裂的咔嚓声,还有铁器碰撞的当当声。
太平军炮台上的大炮被击中,万斤炮管滚落下来,咣当咣当得响个不停。
「玛丽,你听我说」呤唎抱住他爱人的脸,「咱们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得到贡王殿下那里去!他或许有办法让我们离开这里!」玛丽说:「你的好朋友忠王殿下难道不来救我们了吗?」呤唎说:「他来不了了!天京城的下关、草鞋峡、燕子矶已经被清妖攻占,彻底切断了救援九袱洲的路线。
我得去告诉他,马上彻底九袱洲。
要不然,几万条太平军的性命就要埋葬在这里了!」炮火更急,吉字营的水师已经开始登岸,再不走,恐怕永远都走不了了。
「小麻雀,快跟我来!」呤唎拉起小麻雀,和玛丽一起,沿着战壕,向九袱洲的中央炮台爬去。
战壕虽然是连通的,但因为湘勇的一阵炮火覆盖之后,很多地方都被炸塌了,因此他们走得十分艰难。
「洋兄弟!原来你们在这里!」大群的太平军忽然出现在壕沟的拐角处。
不等呤唎找到梁凤超,梁凤超就已经找到了他。
梁凤超的头发几乎已经打结,满脸泥土,丝毫也没有王爵的样子。
身上的团龙袍看起来又脏又破,沾满了血迹。
看样子,他刚刚经过一场血战。
「贡王殿下,你怎么来了?」呤唎说。
「中央炮台已经失守,我们得回到岸边去。
那里有个码头,还没有被清妖攻陷,在那乘船,渡过长江,回到天京去!」梁凤超说。
九袱洲眼看是守不住了,再加上连日的暴雨倾袭,多数火药也因为受潮而无法发射。
抵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在壕沟和码头之间,有一片空地,大约三四百步路,可是现在,湘勇的水师已经抢占了滩头,用火力封锁了去路。
梁凤超说:「洋兄弟,咱们得冲过去!」呤唎点点头。
水路、陆路两处已经开始压缩,把大批太平军都压制在壕沟里,刚探出脑袋,迎面就会遭到一轮火枪激射。
梁凤超和士兵们一起躲在沟里,祷告道:「赞美上帝,为天圣父。
赞美耶稣,为救世主。
赞美圣,风为圣灵。
赞美三位为合一真!」士兵们跟着他一句一句地祷告完。
梁凤超忽然跃出战壕,高举长刀,大喊一声:「天父在上!杀!」太平军也跟在后面,冒着枪林弹雨,大喊:「天父在上!杀!」一步步逼过来的湘勇和太平军迎面撞上,双方几乎只隔了不到五十步的距离。
大家端起枪,不停地对射。
一轮射击过后,第一排湘勇和太平军一起倒下。
紧接着,后面的士兵又补充上来,继续对射。
倒下,对射。
倒下,对射。
悲剧不停地在战场上重演着,不一会儿工夫,阵地上已经尸横遍野。
梁凤超对着呤唎喊道:「洋兄弟,快去码头那边!」呤唎拉起玛丽的手,弯着腰向码头冲过去。
忽然,他听到了一阵怪的声音。
咚!咚!咚!咚!单调而有节奏的铁器撞击声,就像火枪被编成了固定方阵,连续不断地射击。
但就算是再怎么训练有素的士兵,射击频率也不可能配合得这么天衣无缝。
呤唎回头一看,只见岸上被架起了一台怪的火器,枪口下有三只脚立着,用枪的人头裹着绿巾,摇动着转盘。
他没摇动一圈,枪口就会喷射会火焰,接连不断地向冲锋的太平军扫射。
这些可怜的人啊,很快就被子弹洞穿了身体。
一时间,硝烟味竟然掩盖不住血腥味,但空气中飘散开来。
「天呐!呤唎,这是加特林连珠炮!」还是玛丽见多识广,很快就认出了这台怪的设备。
几年前,美国因为内战而新研制出了这种武器,可以在眨眼之间,就把一整箱子弹全部发射到阵地上。
三段连击的阵型已经无法再和连珠炮匹敌,太平军这边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一条条冒着火光的长龙不停地收割着每一条人命,将他们打得血肉横飞。
「洋兄弟,快走!」梁凤超只眨了一次眼,却发现自己身边的侍卫已经倒下了大半。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些绿头勇竟然装备了这么先进的武器。
除了连珠炮,火炮也仍在鸣响,落在太平军的人群中开花,掀起一具具残破的尸体。
呤唎拉着玛丽的手继续奔跑,可是跑着跑着,他发现手上越来越重,一股黏糊糊的温热液体留到了他的手臂上。
忽然,玛丽像是倒下了,用力地拉了他一把,将正在高速飞奔的他差点没拖翻在地。
「哦!不!玛丽!」呤唎回头看去,玛丽的身体也被连珠炮洞穿,鲜血染红了她的衬衫。
玛丽到死,脸上还洋溢着兴奋的表情。
敢于冒险的西方人,把这一切都当成了游戏,却不知道会因此而付出性命。
「玛丽!」呤唎悲痛欲绝地喊着。
「洋兄弟,顾不上了,快走!」不等呤唎扑到爱人的身上,梁凤超已经命令两名太平军把他搀住,生拉硬扯般的向码头奔去。
码头是临时搭建的,就在湘勇们封锁了长江的南岸和北岸之后,梁凤超偷偷令人建成了这个小码头,用作退路。
码头的位置正好在吉字营水师的一侧,同样也在炮火覆盖的范围里。
停靠在那里的船只,已经被击沉了许多。
本来,丁泗滨也看到了这个码头,想用炮火把这里彻底摧毁了,但由于岸上的太平军抵抗猛烈,舰只上的火炮根部不够用,又让他调整到了岸上,所有的炮口都对准了太平军的阵地。
现在一下子要扭转过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上船!快上船!」呤唎浑浑噩噩地被人丢到了一艘鸟船上,他听着耳边太平军纷乱的脚步声,眼前看到的却仍是爱人玛丽那具冰冷而毫无生气的尸体。
「去天京红棉堤!」梁凤超跳上了另外一条鸟船,对掌舵的人喊道。
十几艘帆船开始动了起来,很快离开了码头。
不过,这时湘勇的炮口也调转过来,开始对着鸟船射击。
炮弹落在水里,又激起了百余丈高的水柱,翻滚的碧波几乎把船只掀翻。
水柱落下来的时候,冰冷的水花落在呤唎的脸上,让他打了个寒战。
忽然,他一个激灵,猛的站了起来,从身边太平军的手里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