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忙忍住了,但说:“晓得了,停会我下厨便是。
”仆妇只道小姐因为梅相公差使,有些怕羞,故尔这般张致。
退出来,自言自语道:“真实笑杀,姑娘家面皮到底薄嫩。
这会子不过没有成对儿,替姑爷当这个差使,竟做尽这许多乔张致。
待成了对儿,又是面皮老得要不得。
这真真笑杀人哩。
”闲话休题。
且说瑶瑟亲自下厨,不一刻将饺儿做成,着仆妇把盘盛了,送到外边。
梅、吴二人吃过饺儿,吴公子故意赞道:“好鲜味!好鲜美味!”道犹末了,忽的双眉紧皱,只喊肚痛。
早惊动秦乡绅,听得外边喧嚷,急走出来。
只见梅幸痛得滚在地上,吴公子却手捧了肚皮弯做一团。
梅幸面皮紫黑,吴公子依然唇红齿白。
秦乡绅瞧这光景,连忙道:“你等干甚事来?”仆妇回道:“今日梅相公做东道,请吴公子吃裹馅肉饺儿。
恰才吃罢,先是吴公子肚痛得要不得,正在乱时,梅相公又成这般模样。
”秦乡绅道:“谁做的饺儿?”仆妇道:“小姐做的。
”乡绅便也不问了。
瞧见女婿躺在地上,却不滚动了,只是眼里、鼻里都滚出黑血来。
忙呼叱一众男妇佣仆、家人小厮,救了半日。
梅秀才竟呜呼哀哉,伏惟尚飨了。
正是:
金风吹树蝉先觉,断送无常死不知。
秦乡绅无计可施,连忙遣人报与梅家。
梅幸之父名品,是个老贡生。
为人心机狡猾,万笔精通,专替人家包打官司,乃是个刁健讼棍。
当日接到这样凶信,吓得半死。
惊道:“儿子好端端的,怎的会死?”急忙打点行李,赶奔秦家。
他家与秦庄相去止九十里,不消半日工夫,便到了。
秦乡绅得知梅贡生到了,连忙走到大厅上,同他相见了。
梅贡生气喘喘的,也不说话。
急急揭开白纸,将儿子尸身一看,怪叫道:“这血迹那里来的?”他做惯讼棍的,《大明律》、《洗冤录》等书,肚里看得滚熟,料定儿子中毒而死。
不由分说,一把扯住秦乡绅道:“你直恁的毒害!假意招我儿为婿,实是要坏他性命。
你我无仇无怨,如何下这等毒手!”乡绅忙分辩道:“休要屈了好人,令郎即我女婿,岂有丈人谋害女婿之理?”梅贡生岂肯罢休,咬定牙关,定要报官相验。
秦乡绅又气又急,弄得昏了。
只道梅贡生借尸扎诈,即忙唤里正来,报官请验。
瑶瑟小姐听着,急得如煎盘上蚂蚁,没奔一头处。
仔细想来,止为她一个,闹出这场风波。
若是官府相验,验出致命的缘由,缉拿凶犯,性命毕竟难保。
不如说明了,或还有一线生机。
且止住官府下验,免得出乖露丑。
想定主意,便叫丫鬟请老爷进来。
须臾,乡绅入来,瑶瑟扑的
跪倒,扶了乡绅双膝,哭道:“爹爹,救女儿一救!女儿不肖,弄出天大的祸来,如今事到临头,不得不说了。
”乡绅心上早已七颠八倒,恍如梦里一般。
这会又见女儿这般做作,只光着眼说不出话来。
但见瑶瑟哭哭啼啼,告道:“爹爹莫气苦。
表弟原是女儿使毒药摆死,一时错了念头,断乎瞒不住。
女儿做下天大的祸事,该死的罪犯,终须求爹爹设法化解,救女儿一命罢。
”说罢,呜呜的哭个不住。
乡绅听罢,捶胸大恸道:“女儿,死生之事,岂同儿戏?将你许配梅幸,乃我的好意,为何反做出这等事来!如此迷天大罪,教我如何收拾?你可细细说来,到底为甚缘故,竟弄出这桩穷祸?事体犯到这个分际,也怕不得羞了。
”正是:事不三思终有悔,人能百忍自无忧。
此时瑶瑟心上,又悔又怕,没奈何,只得把始末根由,尽都说了。
把乡绅气得个发昏章第十一,心想道:“罢了,罢了。
这等不肖之女,做恁般丑事,败坏门风,要她何用?趁早结果了性命,也脱了这个丑名。
”忽一转念,又想道:“自家年老,止有这点骨血。
一发断送,更有何人?论来吴公子好人家子息,才貌兼全,招他为婿,原是门当户对。
独怪他不来求亲,私下做这般勾当。
事已如此,也说不得了。
”遂跌脚叹道:“天大之事,何不早与父亲帮助。
你们毕竟孩子家,不晓得事体轻重。
如今事干谋命,连我也做主不得。
须知此非寻常人命!你与梅幸虽末成婚,然夫妇之名已定,也是谋杀亲夫,要问剐罪哩!”瑶瑟见说,哀哀哭道:“如此,女儿竟不能超救了?岂不闻陶朱公有言:“千金之子,不死于市。
”难道爹爹忍心至此,看女儿法场上受罪吃刀么?”乡绅道:“非是爹爹不肯搭救。
怎奈那新任府官,是个铁面冰心的,一丝动他不得。
抑且耳目最长,时刻访拿夤缘钻刺之人。
真个吏行冰上,人在镜中。
纵有千金,亦无济于事。
这因奸谋杀的罪名,落在他手里,断无生理。
为今之计,惟有乔装改扮,连夜逃走他方,方可免祸。
”瑶瑟听了道:“连累父亲,女罪通天矣!”不禁失声大哭。
乡绅连忙掩住,道:“哭不得,莫教人听见,倒费手脚。
”当时叫丫鬟唤吴公子入来。
公子听说事漏,吓得浑身冷汗直淋,上下牙齿,顷刻就趷蹬蹬的相打。
战兢兢进来,伏在地上,口称死罪。
乡绅低责道:“我只道你少年儒雅,可以成器,不想如此无行,辱我家门。
本该结果性命,才消这点恶气。
今姑看你父亲面皮,饶你性命。
你如今也回家不得,速速收拾些金银珠翠、随身衣服,携小女逃走去罢!”随叫养娘收拾了许多金珠宝玉,约值数百金,打做一包,交与公子背了。
又教瑶瑟妆扮丫鬟,着家人引着,开了后门,放他二人逃走去了。
有分教飞蛾投火,自送其死。
正是:淫业牵缠方末已,杀机展转又相寻。
却说里正进了城门,一迳走入湖州府中来,报官请验。
知府听得有杀人公事,连忙起签,差人带领仵作行人,去织里乡秦家检尸。
一行人到秦乡绅庄上,将梅幸尸首,检看明白。
只见七窍流着黑血,明是中了鹤顶血的毒,便带了一干人等,到府回话。
一路上听得街坊上喧传这件事,早已知是秦家女儿做出来的勾当害了梅秀才,随即禀知府君。
知府即便升厅,问秦乡绅道:“你女儿何在?快叫她来见我!”乡绅只推不知。
知府道:“我闻你女儿极是聪明伶俐,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