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彻底明白了,转过身,回到房里,留她独自沐浴在黄昏下。
柯黎取代他遥望的位置。直到太阳落下,她始终没有转过头。
事实上,这几天确实和做了一场梦没有区别,两人都不再主动提起。柯黎把他准备的那些衣服全塞在衣柜底部,而柯遂把订机酒的软件卸载了,都不再需要。回国后,生活继续下去,无所谓想或者不想,如太阳东升西落,照正轨运行。
不过刚回来那几天,柯遂还是被林旭问去哪儿玩了。他说罗马。
“罗马有什么好玩的吗?”林旭问。
柯遂想了想:“天气很好,总是晴天。”
“改天我也要去。”林旭哀叹:“这边冬天总是大阴天,或者下雨,快发霉了。”
柯遂无谓地笑笑。他还要去英国,英伦阴雨天气声名在外,晴天比s城更少。
——阳光早就把他遗忘在雨季了,很多年前就是。
他在这边有条不紊准备留学手续,另一边柯黎一下飞机就飞往北京出差,一起办事的人里包括贺昀。两人做不成情人,但依旧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到他们这个年纪,利字当头,注定无法像小年轻那样纠结情情爱爱。
只是说话语气变得公事公办,认识两人的人都好奇,不敢问柯黎,只在会议茶歇向贺昀打探:“你和柯总最近怎么样?”
“分手了,还能怎么样?”贺昀拈起一块蛋糕塞嘴里,淡淡道。
“啊?”同事瞪大眼睛:“不是不久前才订婚吗?”
“订婚又没领证。”贺昀神`l`t`xs`fb.c`o`m色微冷:“分手不就一句话的事。”
“那是柯总甩的你?”同事继续八卦。
柯黎正好从会议室出来,走到两人旁边,倒了杯红酒。她接过话:“是我没做好,他甩的我。”她不想贺昀面子上难看,确实她有错在先。
同事瞬间变得肃然起敬,用力拍了拍贺昀肩膀,揶揄道:“竟然敢甩柯总。”谁料一向好脾气的贺昀甩他一记冷冷的眼刀,同事即刻赔笑道:“我有个电话要打,就不打扰二位了。”
遂留两人相对。
“我还用不着柯总给我找台阶下。”待那人走后,贺昀出声,语气颇为阴阳怪调:“高攀不起。”
柯黎沉默,浅啜一口红酒,望向别处。
腰还在酸痛,她神`l`t`xs`fb.c`o`m游天外,想到这疼痛的肇始者,尽力移转思绪。忽然听到贺昀问:“你前几天请假去哪里了?”
“和柯遂去旅游了。”她说:“趁他出国前,再去最后一次。”
听她提及柯遂,贺昀脸色微变。
他“哦”了句,瞟一眼她扶在腰际的手,转开脸去,兀自离开了。
第44章飞
日子就这样匆匆而去,转眼已是高考后,学校给毕业生弄了个毕业歌会。柯遂又拾起了他的老本行:弹琴。
其实他一开始非常厌恶弹琴——在父亲以及其他亲戚眼里,它是炫耀阶层的工具:昂贵需时常保养的钢琴、严厉资深的名师、向别人展示他的演奏会,这些硬件无一不需要大量的金钱。
他觉得自己像傀儡,寄托他人虚荣与喜好,兢兢业业扮演给他分配的角色。
不过爱上音乐也很简单。和其他艺术不同,音乐展现最纯粹的语言与仪式。任何外在形象都不再需要,它粉碎一切物质,变得简洁、明了——仅凭抽象的颤动,它就能触及最感性的心灵,这近乎哲学,一种思想。
因而幕布拉开,坐在台上的柯黎看他是一副全神`l`t`xs`fb.c`o`m贯注的姿态,类似朝圣——与他意乱情迷吻她全身的神`l`t`xs`fb.c`o`m色相同,将自身视作祭品,全无保留,献给神`l`t`xs`fb.c`o`m坛。
不,打住。
柯黎用力晃了晃头。
她不该将柯遂放置在这些情色画面。
身体记忆往往不听使唤。罗马几天,她差点死于狂暴的性爱,与温柔的水。极致的越界体验,往往给肉体施加不可磨灭的烙印。
她与身体作斗争,用理性掌控,终于平复下来。
琴声止息。柯遂从琴凳上起身,用话筒说:“献给我的母亲。”每一次结束他都这么说,好像永远只为她而弹。
黑暗里,柯黎随四周人鼓掌,安静地注目他。这是压轴曲目,歌会就此结束。之前表演的学生纷纷从幕布后出来,齐唱最经典的那首送别。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歌声中,落幕之际,舞台顶部霎时花落如雨。少女少男们沐浴在鲜花下,是那样青春的容貌,与花样的年华。柯黎凝望他们良久,最后起身,随众人退场。
礼堂外,花坛边,柯黎等了半晌,终于看到柯遂。他和好几个同学在一起,有说有笑朝她走来。
“阿姨好。”小同学们叽叽喳喳跟她招呼,柯黎微笑道:“你们表演都很好,一会儿打算去庆祝毕业吗?”
“对。”柯遂说。“打算聚餐。”
他比平常活泼很多,也融入集体了,这让柯黎感到欣慰:“那结束以后打电话,我来接你。”
“阿姨,柯遂能和我们一起喝酒吗?”一个男生大着胆子问,他以为好学生的家长都很严厉。
“可以啊。”柯黎挑动眉毛:“都成年了。”
“但不能喝太多,对身体不好。”她提醒。
不过他喝得多不多,柯黎没能看出来。柯遂喝酒不上脸。她去接他,感觉他只是脸颊浮起淡淡的粉色,眼里蕴着水光。其他同学都酩酊大醉,看出来喝了不少。
她扶他从车上下来,回家。他的手臂网住她的肩膀,脸紧紧挨着她,热气和酒意扑到耳边,触感麻痒。两人很久没有这么近过,上次是罗马。
柯黎头疼不已,忍着推开他的冲动,把人放在沙发上,倒杯水,准备喂他。
“柯遂。”她推他肩膀:“起来喝水。”
他纹丝不动,半天叫不清醒。柯黎毫无办法,放下水杯打算走。身后神`l`t`xs`fb.c`o`m思昏昏的男孩却骤然半醒过来,伸出手揽住她的腰肢,把她抱到怀里。
他身体很沉,唇若有似无触碰她的发丝与耳廓。灼热的温度、浑浊的吐息、混着酒香的清冽气息,无一不激起她身躯的战栗与酥麻。柯黎忍无可忍,掰开他手臂,想抽身而出。
柯遂却唤:“妈妈。”
“别走,好不好?”他声音很低:“我不会乱动,陪陪我好吗?过几天就要去英国了。”她提前给他买好机票,让他早去早适应。
她停下挣扎。他果然不再动作,很乖巧地搂着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阴影落在脸颊上,像抱着洋娃娃入睡的小宝宝。
他应该也喝了不少,很快睡着了,吐息平稳均匀。
这时候推开他很容易,但柯黎鬼使神`l`t`xs`fb.c`o`m差没有。她转过脸,静静望着他。柯遂睡得很沉,脸庞早早褪去孩童的圆润,棱角清晰分明。但这仍然是一张相当年轻相当俊美的脸,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纯粹的青春,雪一样澄净。
她伸手,轻抚他的脸,柯遂依然没醒。
说被美色蛊惑也好,说传染了醉意也罢,总之她那一刹那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