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回,冲淡了血腥和恐惧。
林婉将染血的纱布丢进垃圾袋,拧着眉看向地上的宋猛,声音里带着外科医生特有的冷静和锋利。
“他们怎么找到这儿的?”
宋猛靠着墙,闭着眼,额上全是冷汗,声音却很平稳:“我疏忽了,被他跟了一段。
已经处理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处理了?”
林婉的动作一顿,叹了气,“计划呢?”
“原计划”宋猛短短三个字,像冰锥一样扎进我的耳朵。
原计划?什么原计划?
一熟悉的寒意从脊椎升起,他们总有事瞒着我。
从那栋废弃的教学楼到这个所谓的安全屋,我好像一个被蒙住眼睛的木偶,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永远不知道下一步是舞台还是断台。
为了怕宋猛的伤复发,林婉今晚没走,跟我挤在一张还算宽敞的床上。
夜,我被尿意憋醒,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客厅一片漆黑,只有宋猛的房门虚掩着,透出一条昏黄的光缝。
这么晚了,他俩在什么?
一个念不受控制地冒出来,我出于一直对他俩的警惕和好奇,踮着脚,慢慢凑了过去。
林婉的声音压得极低,像一根绷紧的弦,在死寂的空气里震动。
“宋猛,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疯了?”
宋猛没有出声,只有一声沉重的呼吸。
“就因为那个叫小圆的孩?”林婉的声音发颤,我听得出里面的失望和痛心,“就因为她长得像小冉,你就把我们筹划了这么多年的计划,全都扔了?” 轰的一声。
我的脑子炸开,一片空白。
小冉……
照片上那个圆脸大眼睛的,他的妻子,原来叫小冉。
“你没按龙坤说的埋了她,他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林婉的声调猛地拔高,又被她死死压了回去,透着一烧心的焦灼,“你还跟我狡辩,说是蒙棍他们跟上了你。宋猛,你当我是傻子吗?他们为什么会跟上你?!”
她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如果你不是一有空就往这儿跑!如果你不是像个傻子一样,天天晚上把车停在楼下守着那个小圆!你会留下这么明显的马脚吗?!你告诉我!”
……
时间像是凝固了。
天天晚上……把车停在楼下……
那些我以为安全的冬夜,那些我隔着玻璃看雪的夜晚,原来他一直都在。 就在楼下那片昏黄的路灯光里,在零下十几度的严寒中,用这种最笨拙、最危险的方式守着我。
“我说过了,他俩已经被石觉的带走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龙坤更不知道这,一切计划照旧”宋猛的声音终于响起,粗粝又压抑。
就在这时,林婉知道宋猛的喊声过大,警觉的视线忽然朝门缝这边扫了一眼! 我吓得后退,转身就往回快走,连滚带爬地钻进被窝,闭上眼,心脏狂跳。 “吱呀——”门开了。
我能感觉到林婉就站在床边,她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我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几秒钟后,她似乎没发现异样,转身回去,这次“咔哒”一声,房门被彻底关上了。
我猛地睁开眼,大喘着气,死死咬住被角。
他救我,果然是因为我像他的妻子。
那他的妻子呢?不在世了吗?
还有石觉,石觉是谁?他们又是一个团伙?他们说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可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妈妈、阿文,又多了一个男,一个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的男
,一个愿意在冰天雪地里守护我的男
,一个在我危及之时跟那两个恶鬼拼命流血的男
。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滚烫地滑过脸颊,我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任由那咸涩的体无声地灼烧着我的皮肤,也灼烧着我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林婉才重新躺回我身边,很快就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而我,一夜无眠。
接下来的几天,为了照顾宋猛,林婉索也住了下来。
这个平时就只有我自己的平静小屋,一下子挤了三个,反而多了几分烟火气。
宋猛的伤不能挪动,加上龙坤正好去了外省办事,他便名正言顺地当起了病号。
林婉每天给他换药,总要板着脸数落几句。
“我上辈子真是欠了你们俩的,好不容易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他又躺下了,我这诊所脆关门,专门伺候你们两个病号得了。”
她嘴上抱怨着,手上的动作却轻柔仔细。
宋猛靠在床,咧着嘴嘿嘿直笑,大概是扯到了伤
,疼得龇牙咧嘴。 看着他那副狼狈又憨直的样子,我紧绷了几天的神经一松,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宋猛看我笑了,也跟着笑得更欢了。
林婉被我们俩这傻样气得没脾气,最后也无奈地摇着,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笑声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回
,冲淡了血腥和恐惧,竟有了一丝……家的味道。
我跟林婉姐的喜好出奇地一致,都喜欢窝在沙发里看书。
她看的全是砖一样厚的医学专著,我啃着英语和专业课本。
而宋猛,这个现实里能一拳把打飞的男
,唯一的
好居然是缩在角落里玩手游。
他那蒲扇般的大手,捏着个小小的手机,手指粗得像几根胡萝卜,在屏幕上笨拙地戳来戳去。
游戏里的物刚冲出去就被
一枪撂倒,屏幕瞬间变灰。
“!打我黑枪”他骂骂咧咧,声音洪亮,震得我书都拿不稳。
我和林婉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猛子,你这技术,还是别给家送
了。”林婉姐
也不抬地调侃。 宋猛不服气,梗着脖子又开一局,结果不到两分钟,又传来他气急败坏的吼声。
看着他那副跟手机较劲的憨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宋猛虽然游戏打得烂,但做饭的手艺却是一绝。
我一个住时,不是泡面就是外卖,味蕾早已麻木。
他来了之后,这小小的厨房就成了魔法工厂。
他腹部有伤,不能大动,却总能变着花样给我们捣鼓吃的。
今天是一盘香气四溢的红烧,明天就是一锅
白的鱼
汤。
他甚至在我无意中提了一句想吃辣的之后,第二天就做了一道水煮片,那红亮的辣油和扑鼻的香气,瞬间就攻陷了我的味蕾。
吃饭时,他会一声不吭地把那盘菜推到我面前。
短短几天,我的胃就被他彻底征服了。
随之沦陷的,还有我的心。
某种陌生的、连我自己都害怕的愫,正悄悄发芽。
这些细微的变化,林婉姐全看在眼里。
每当我凑到他身边,教他怎么打游戏,或者他教我怎么做菜,手把手握着我的时候,林婉姐总会很识趣地起身,找着各种千奇百怪的借,给我们留下空间。 一天夜里,我和林婉姐并排躺在床上,谁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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